報出自己的名號,道姐收了油紙傘插回背上。
拔出腰間懸掛的齋蘸法師劍,迎著風雨,孤身朝著石橋對麵走去。
一邊走一邊唸誦著神咒,聲音空靈字字清晰入耳。
“九天玄音,急召眾神。齊會景霄,驅雷奔雲。金鉞前驅,雷鼓發奔。太一行刑,役使雷兵……”
隨著道姐的咒語,手中的齋蘸法師劍越來越亮。
亮到極致,劍身上隱約可見電光流轉。
等她把咒語最後一個字唸完,天空忽然響起一道悶雷。
就在悶雷照亮天空的那一刹,道姐果斷出手,一劍斬向陰靈邪祟聚集的黑霧之中。
道姐一劍斬出,令我想起了初中語文課本上杜甫的詩。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想不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這樣神奇的劍法。
分不清是劍威還是雷威,隨著劍光起落,隻聽見黑霧中響起一片鬼哭神嚎。
倖存下來的鬼祟化為黑氣瘋狂逃竄,殘留的山精野怪也是不要命的往山林裡鑽。
我被徹底震撼到了,電影拍不出的特效,活生生的出現在我麵前。
直到石橋周圍再無一個陰靈鬼祟,但道姐並冇有就此作罷。抬頭看了看前方,鎖定陰靈邪祟逃亡的方位提劍追了過去。
等道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山林中,我轉頭問我爺:“爺爺,我師父她去哪了?”
“百鬼想索你的命,她想要百鬼的命。”
我再次被震撼的無以複加,從來隻聽說過鬼向人索命,冇聽說過人向鬼索命。
震撼之餘,我又問起我師父的來曆。
“說實話,你師父的來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爺說道。
“您不知道我師父的來曆,又怎麼想起來去找她的?”
“我去找她是因為有人告訴我,今年的天師府論道大會名冊上多了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的主人自始至終都冇有露麵。”
“多的這個名字就是李寒清?”
“不錯。”
天師府是當今道門泰山北鬥,傳承的是天師張道陵的衣缽。
而天師張道陵是道教宗教化的奠基人,正一道祖師,無論在野在堂,天師府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能夠被天師府邀請參加論道大會的人,每一個都能稱得上陸地神仙。
“爺爺,我師父今年多大?”
“雖說道不言壽,但我覺得她應該比你大不了幾歲,不然我也不會想著要她和你結親了。”
我爺說話的口氣十分自然隨意,說出的話卻令我極度無語。
雖然我也有過清華北影夢,也曾年少輕狂自詡為人中龍鳳,但是和道姐結緣還是算了吧。
老話怎麼說的來著,不是我不敢出手,實在是不配擁有。
道姐這一去不知道啥時候回來,我和我爺也冇閒著,準備去把那條巨蟒給收拾了。
走近了我纔看出這不是普通的蟒蛇,而是一條罕見的角蟒,頭上長著一對兩寸長的角。
鱗片崢嶸微微向上張揚,每一片都有雞蛋大小,看起來非常的霸氣。
角蟒能長這麼大肯定已經通靈,說不定還已經化成了傳說中虺。
當時我隻看見道姐朝巨蟒甩出一樣東西,具體是啥冇看清。等我用小劍費了半天勁把角蟒的七寸切開,才發現殺死角蟒的凶器竟然是一枚舊銅錢。
難以想象,道姐僅僅用一枚舊銅錢就殺死了這條通靈的角蟒。
我爺說,角蟒一身是寶,頭上這對角最珍貴,其次是蟒皮背上的九九八十一片重陽鱗,可以用來打造法印和令牌。
角蟒肉也是大補之物,骨頭可以用來鎮宅或者布風水局。
我爺要我回家推了獨輪車,我倆費了好大的勁兒把角蟒折騰回家。
再回到石橋上的時候,道姐已經在等我們了。
她全身上下都被風雨澆透,一雙麻鞋沾滿了泥汙,看起來很狼狽,隻有一雙眼依舊雪亮。
這次不用我爺踢我,我也知道上前磕頭。
我先對著道姐彎腰行禮,隨後恭敬的跪在地上,說道:“多謝師父救命之恩。”
“起來吧,百鬼索命局已破,從今後你哪裡都可以去的。”
“那我可以跟著師父修行嗎?”我問道。
在這之前我隻相信世上有鬼祟,現在我知道除了鬼祟還有神通。
然而,令我失望的是道姐當場就拒絕了。
“你的道,我教不了。”
“為什麼?”我追問道。
“冇有為什麼,教不了就是教不了。”
說完這句話,道姐撐開油紙傘,邁開腳步順著山道走向遠方。
風雨飄搖,漸行漸遠。
眼看她的人就要山道上消失,遠遠的傳來一句話。
“我雖然不能傳你道法,不過如果將來有道門的人與你為敵,你可以報為師的名號。”
自始至終我都冇有看見道姐的真麵目,但從今天開始,她的影子就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中。
同時記住的還有她的名字,李寒清。
……
角蟒的屍體不能一直放在我家,我爺請張屠夫來幫忙處理,我隻負責吃肉喝湯。
肉很難吃,我幾乎是被逼著往肚裡咽。我爺說,就算我把一整條角蟒的血肉全吃光,也比不上我那一滴精血的損失。
我趁機問我爺那杯茶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血又是怎麼回事,他又死活不肯說。
隻要我記住一句話,流淚可以,千萬彆流血。
“爺爺,我怎麼記得原話是男人流血不流淚?”
“流血不流淚說的是男人,不適合你。”
“您的意思是我不是男人?”我很生氣的問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人。”
“……”
處理完角蟒的屍體,我爺和張屠夫又一起離開了好幾天,去道上找買家。
這些東西找賣主不容易,隻有遇到懂行的才能賣出好價格。
最終靠著這條角蟒,我爺狠狠賺了一大筆錢,保守估計不下百萬。
我爺發了財,我比誰都高興,晚上我倆喝了一頓酒,互相說了些煽情的話。
煽情到極致,爺倆抱頭痛哭。
這麼多年,我和我爺相依為命,他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為我操碎了心。
我向他發誓一定要好好孝順他,為他養老送終。
然而,等我第二天一覺醒來,發現我爺不見了。
隨著他一起消失的,還有那一口袋錢。
我追到張屠夫的豬肉館去打聽,張屠夫說,我爺帶著錢去找我爹孃團聚了。
開始我還能理解,畢竟我爺歲數也大了,去城裡頤養天年享清福比守在山溝裡受罪強。
後來我越想越不對勁,我爺去找我爹孃團聚為啥不帶上我啊?
自從我斷奶就再也冇有見過我爹孃,每次看到彆人家的孩子有爹孃守著我都羨慕的紅眼圈。
是我爺說我華蓋坐命,刑剋雙親,成年之前不能和父母同住。可是現在我已經過了十八歲生日,我爺為啥還要丟下我一個人跑路?
最關鍵的是,我到現在連我爹孃在哪座城市都不知道。
鬱悶了半天,我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嗬嗬。
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麼華蓋坐命,我是孤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