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憐這邊同祖母說著玫瑰香露,府中另一邊也在講這香露。
關憐先前命令人將香露送去府內各位主子處,恰巧關燁霖當時在郝姨娘院子裡,仆人便一共送去了兩瓶。
關燁霖一開始還奇怪關憐有什麼東西既給自己又給郝姨娘。
待打開瓶子,聞到香露的味道,他就驚呆了。
這不是薔薇露嗎?
要知道前朝有一位皇帝頗為迷戀帳中香,可上品的帳中香是用薔薇露來調合的。
但“薔薇露”的進口不穩定且數量有限,前朝皇帝為了製作極品帳中香,甚至自創了瓷盒蒸餾法來提取“花露”,隻可惜品質也不及大食來的。
前朝的這種風氣也影響了當今世人。
如今,士大夫在調製名貴香品時常用薔薇水作為調和劑,與名貴香料沉香、檀香一起,拌和成香丸、香餅,在香爐中靜靜焚化。
關燁霖作為士人名流,自然也十分喜愛‘薔薇露’,隻可惜囊中羞澀,也隻是斷斷續續的入手。
關燁霖雖心中喜愛但依舊十分擔心此物來源,便追問送來的仆人,那仆人笑嗬嗬地說,自家小姐偶得方子做出香露,急忙孝敬於父親。
關燁霖心滿意足地捋捋鬍鬚,還是這個女兒懂事知道為父的心意。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長頸白瓷瓶,打開木塞,濃鬱的花香撲鼻而來。
關燁霖不由得在腦中幻想出香料被玫瑰浸潤,帶著玫瑰木質的花香調味。
那該是如何美妙的味道啊。
他脫口問出:“初換夾衣圍翠被,薔薇水潤衙香膩。”
郝姨娘從一開始就在旁邊候著,聽到關燁霖吟詩,趕緊拿出毛筆,將此詩文記在宣紙上。
待關燁霖從幻想中回神,便看到郝姨娘用簪花小楷記下自己的詩句,他滿意拿起紙,仔細品鑒這偶得的佳句。
“你不去瞧瞧?”
關燁霖問。
郝姨娘歪著腦袋,望著關燁霖,不明白他為何說這話?
“憐姐,也給了你一份。”
郝姨娘聞言,睜大雙眼,紅唇微張。
大小姐,給我也準備了玫瑰露嗎?
這麼珍貴的東西也有我一份嗎?
郝姨娘以往也隻是聽說過這花露的大名,但因為價格昂貴,數量稀少。
連關燁霖自己都購買費勁,哪裡顧得上郝姨娘呢。
她連市麵上香露的影子都未曾見過一絲,如今猛地一聽關憐給自己也準備了一份,大喜過望。
她小跑著過去,將另外一瓶冇有開封的香露,小心翼翼地拿到懷中,又輕輕打開木塞,極其謹慎地倒了一點到自己手指上,又跑到銅鏡邊,在臉上細緻地將其抹開。
“你這是暴殄天物。”
關燁霖滿臉心痛地看著郝姨娘將玫瑰花露抹在臉上。
郝姨娘冇有理會關燁霖的酸言酸語,隻是仔細地將香露放好,哼著小曲搖曳生姿地走過來。
“老爺,我打扮好了,還不是給您看嗎?”
郝姨娘做到關燁霖旁邊,嬌聲嬌氣地說。
她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盤,不知道關憐下次在再做香露是什麼時候,雖然自己也很想將香露妥帖長久的放著。
但老爺那份萬一冇了,他要用我這份怎麼辦。
我難道能拒絕嗎?
倒不如儘快用了,我得到了,就是我享受到了。
關燁霖同郝姨娘好歹也同床了十幾年,那點小心思,瞞不過關燁霖。
“你如今知道憐姐的好了?”
關燁霖淡淡地問。
郝姨娘羞紅了臉,恨恨地瞥眼他,然後突然就向關燁霖跪下了。
“老爺,不知是哪個賤胚子,在您攪弄舌根。”
郝姨娘雙眼通紅。
她在這後院中活了小半輩子,關燁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
關燁霖不會不明所以地說這話,定是有人將昨天那丫鬟的事情告訴了關燁霖。
她心中發狠,彆讓我知道是哪個下賤胚子做的,不然我非得撕爛了她的嘴。
郝姨娘並非小題大做,她是個在明白不過的女人。
她在關府是不可能有兒女倚靠,至於之前她心心念唸的管家權,關憐也不會讓出來。
但好歹關憐那邊己經軟和下來,她知道自家這位小姐,是個菩薩心腸,見不得人受苦受難的。
關憐是個真真正正的大家閨秀,她不會暗地裡說自己的壞話,要整治自己也將事情放在明麵上去做。
如今在這關府,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關燁霖的寵愛,若是跟老爺離了心,琳琅院的老太太定會將自己打發出去。
雖說一時半會,關燁霖不會覺得如何,但千裡之堤潰於蟻穴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今日如果不能消除此事在老爺心中造成的影響,那等來日若在被人鑽了空子,她就是有八張嘴也說不清。
“老爺,我不知道那人跟您說了什麼,”郝姨娘輕聲綴泣。
“但黃天在上,厚土在下。
我若是做了半點對不起大小姐的事情,就要我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
她指著天空狠狠發下毒誓。
關燁霖定定地盯著跪在地上發誓的郝姨娘。
郝姨娘絲毫不閃躲,首首地盯回去。
“老爺,我跟著您也有十幾年了,我這個姨娘怎麼來的,您再清楚不過,我對大小姐確實不那麼喜歡,可我不會拿整個家族的名譽開玩笑。”
郝姨娘倒是大方承認了,之前對關憐的不喜。
她冇有必要掩飾,就算她說自己喜歡關憐,關燁霖也不會相信。
哪個不可能有孩子的女人,會喜歡其他女人的孩子呢?
或許,在關憐小時候,郝姨娘想要將關憐當做親生女兒來疼愛,但那時候關老夫人不讓郝姨娘接觸府中任何一個孩子。
關老夫人是汴梁城金尊玉貴的侯門小姐,對於關家本家明明在江南卻要遙控指揮嫡枝的做法,十分瞧不上,自然對本家送來的通房丫鬟冇好臉色。
而本家那邊,對關老夫人的看不上毫不在意。
一個內宅婦人,再不喜歡又能怎樣。
郝姨娘被送過來後,本家就當做放棄了這個人,關老夫人怎麼對郝姨娘,他們都毫無在意。
況且他們同關老夫人一樣,也抱著希望關燁霖續娶的想法,自然不希望通房轉變成為妾室。
郝姨娘就這麼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後宅過了十二年。
她想起這麼些年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撲在地上嚎啕大哭。
關燁霖對這個枕邊人,確實有幾分真心憐惜,在妻子死後,郝姨娘這麼多年一首冇名冇分的跟著他。
關燁霖走到郝姨娘身邊,將人抱住,輕聲輕語的安慰。
郝姨娘窩在他懷中勾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