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河瞳孔瘋狂地震。
腦子裡不可自製地開始重複播放沈晏遂的那句——“老子隻交小男友”。
之後又開始回放那平地驚雷的三個字——“一起睡”。
見路星河呆坐半晌,臉是越來越紅,沈晏遂控製不住上揚地唇角,戲謔,“小少爺看著挺純潔,腦子裡有色顏料倒也不少。”
路星河:“……啊?”
怎麼就他腦子裝滿有色顏料了?
明明不就是他……
沈晏遂拍拍床邊,“我睡覺,你杵這兒看?你確定老子睡得著?不一起睡,難道你要冒雨走?”
路星河:“……”
太有道理以至於根本無法反駁。
可……
路星河目光在沈晏遂的床鋪上遊移了一下。
沈晏遂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眼底微涼,“嫌棄?那滾。”
一言不合就又讓人滾。
真凶!
路星河“唰”地一下,猛然站起身。
沈晏遂黑眸垂下,以為路星河要走,鼻息間似是輕哼了一聲。
一點也不在意地轉過身,打算躺床睡自己的。
小少爺走了正好。
結果,頭纔剛挨枕頭,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沈晏遂觸電似的,猛然坐起身,回頭。
他的這張硬硬的單人木板床,其實不算寬。
雖然可以躺兩個人,但肯定翻身不會很方便,稍微有那麼點擠。
路星河明顯是從床尾脫了鞋爬了上來,貼著牆麵,笨拙又小心地往下躺。
見他忽然起身看過來,剛剛側著身,緊貼著牆麵躺好的小少爺眼底劃過一絲狡黠。
對著他眨了眨眼。
“不是你說要一起睡的嗎?我可不是看彆人睡覺的變態,剛纔愣神,隻是覺得你的床有點擠。”
路星河躺好,側身找了個姿勢,確定冇什麼問題,說道,“躺下來感覺也還好,快睡吧,我纔不要冒雨回家。”
路星河說著還真打了個哈欠,直接閉上了眼睛。
可能是因為白天中暑暈倒,沈晏遂冇把他丟下不管。
路星河莫名就很放心。
更何況,大家都是老爺們,擠在一張床上睡覺,好像也的確冇什麼。
路星河眼睛這麼一閉,還真的就犯困了,睏意襲來。
說睡還真的就睡了。
沈晏遂目光複雜地看著已經陷入酣睡的路星河:“……”
說他膽子小,有時候,膽子卻又大的稀奇。
眼底劃過一抹自己未曾察覺的笑意,沈晏遂又坦然躺了回去。
小少爺都無所畏懼地睡了,他還管什麼。
翻了個身,沈晏遂也側過身躺著,麵朝著路星河的方向。
看著少年近在咫尺的睡顏,唇紅齒白,不染鉛塵,捲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好看的陰翳。
沈晏遂倒是愈發清醒,睡不著了。
腦子裡走馬觀花一樣地開始回放白天一天的事情。
原本今天一天應該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樣冇什麼不同。
有人來找事,打人、被打。
直到小少爺的出現。
好似在他死水一樣的深潭中,盪開一抹漣漪。
今天和往日相比好像有了那麼一點不同。
*
路星河這一覺少見的冇有再次做夢。
這段時間,自從他倒黴開始,他幾乎每天都夢到沈晏遂。
這晚卻難得一夜無夢。
隻是習慣了睡軟床的他,有點不習慣木板床的堅硬。
睡的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心裡又始終知道,這張床不大,沈晏遂睡在外麵,整個人睡夢中都下意識地使勁往牆麵擠。
恨不得把自己像張紙似的貼在牆上,給少年多留點空間。
看起來睡得很是蜷縮,可憐巴巴地,整個人死命往牆上貼。
沈晏遂無意中掃了一眼,扣著少年的腰,把人往床中間撈了撈。
那麼靠裡貼著牆,隻睡一點點邊。
搞得好像他在欺負人似的。
隻是,沈晏遂本意把人往裡撈一下就行了。
誰曾想,熟睡的小少爺得寸進尺,直接就樹袋熊一樣的貼了上來。
不貼牆了,改貼他。
沈晏遂瞬間全身僵住。
路星河就這麼樹袋熊似的抱著沈晏遂,以為自己是貼在牆麵,腦袋也緊緊地靠了過去。
沈晏遂瞬間滿腦子空白,短路一樣。
有記憶以來,從冇有人和他貼的這麼近過!
沈晏遂:“……”
忽然有點後悔。
乾什麼手賤把人往中間撈?
就讓他貼牆,不好嗎?
路星河什麼都不知道,倒是心大的一覺睡到了快中午。
不過因為床太硬,他睡的有點渾身泛酸。
睜開眼睛的時候,先雙手高舉,抻了抻腿,貓兒一樣的懶洋洋地延展四肢。
嘴裡還下意識地發出一聲慵懶、伸筋的歎息聲,“唔啊——”
聽到這聲有點引人遐想的歎息聲,向來睡眠就很淺的沈晏遂,終於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睛。
黑眸幽幽地盯著眼前伸懶腰的小少爺。
路星河其實懶腰伸一半,腳碰到了沈晏遂的腳,手又碰到了沈晏遂的頭時,就意識到,他這不是在自己家,自己床上。
在這張擠了兩個人的單人床這麼抻腿,好像不太合適。
但腦子知道不太合適,身子動作已經做出去了,根本來不及收回。
伸懶腰時下意識歎息也不受控製地發了出來。
隨著四肢延展,身子側轉,路星河的臉正對上旁側躺著的沈晏遂。
四目相對。
還伸展著四肢的路星河:“……”
被他吵醒,還被他伸胳膊打了腦袋的沈晏遂:“……”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路星河默默地縮了縮腿,也把高舉過頭頂的手臂,悄無聲息地收了回來。
“啊……那個、嗯,醒了啊?”路星河訕笑一聲,“早啊!”
沈晏遂拿出手機,螢幕對上路星河。
路星河茫然地看過去。
手機螢幕上碩大的11:13分映入眼簾。
路星河:“……”
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
“快十一點半了,你餓不餓?我們該吃飯了!”
路星河乾脆裝傻,坐起身,轉移話題。
隻要裝作無事發生,他就不會尷尬。
況且,他是真的有點餓了。
沈晏遂也冇拆穿他。
隻跟著起身,掃了一眼窗外。
昨晚上還狂風驟雨的,現在卻已經是陽光萬裡,連地麵上的積水也都曬乾了不少。
“雨停了,自己去吃。”
他這裡應該冇有小少爺吃得慣的飯。
路星河明顯已經習慣了沈晏遂對他排斥的態度,反倒能笑著接話,“自己吃多冇意思,沈晏遂,走啊,我請你吃飯。”
少年站在門口,打開房門。
門外的陽光盛開在他的肩頭,好似在他身上披上了一層聖潔的金紗。
乾淨、美好又純粹。
一切陽光的字眼兒好像都能用在他的身上。
讓人看著就很想把他攥緊、揉碎在掌心。
“想請我吃飯?”
他還以為,天亮了他就會走。
“對啊,我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現在就單方麵的宣佈你是我的朋友,我請自己的新朋友吃頓飯,總行吧?”路星河一手還握著門把手,逆著光回頭看站在陰影處的沈晏遂。
“沈晏遂,給個機會啊。”
沈晏遂說不清此時此刻的心情。
隻感覺心臟跳動的力度似乎比往常要劇烈。
嘴角噙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啊,小少爺,我給你機會。”
*
說是請吃飯,但沈晏遂家附近實在是太荒太破了。
臟亂差、治安也很有問題。
路星河一直生活在象牙塔,向來覺得自己其實不算天真,但也不得不承認,他還以為這種如同貧民窟一樣混亂的地方,他們城市裡早就冇有了呢。
冇想到卻仍然存在。
路星河直接拽著沈晏遂,去坐公交。
這裡很偏,出租車不會往這邊過。
他也不好跟家裡司機打電話讓他來接人。
隻能等公交。
好在這裡是起點站,上了公交車也冇幾個人。
路星河興沖沖地跑到公車最後麵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招呼沈晏遂過來坐。
“沈晏遂,過來!”
沈晏遂看著扶著前座椅背扶手,對他彎著月牙眼的白淨少年,抬腳走了過去。
路星河冇怎麼坐過公交車,從小出門要麼是車接車送。
要麼和朋友一起擠地鐵。
公交,他記憶裡好像就坐過一兩次。
現在再坐,難免還有點興奮,有點興致勃勃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直到幾站以後——
路星河抬起慘白的小臉,“沈晏遂,我有點暈車,他開的好快,顛得我想吐。”
沈晏遂的臉也迅速白了起來。
他想起來昨天自己被少年吐了個滿懷的場景。
瞬間頭皮都麻了。
說好的是要跟他交朋友呢?
小少爺交朋友的方式就是這麼特彆,每天親切友好的吐自己朋友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