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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風雲

桑南通往大靖的官道上,一輛金製雕刻的馬車踏風而至,熏風將絲綢所織的精美簾子掀起,桑南迷香從馬車中飄散而出。

簾子之下,一位女子身著一身白色雲絲長裙,薄霧紫色煙紗的外裳,頭髮精緻地挽在腦後,發間插著珍珠的水玉蘭花簪子和流蘇步搖,腰身細軟,正闔目休息。

此時,馬車外一隻飛鴿落在她身旁侍女的臂彎,侍女苓若將傳書遞交到薑知手中,“小姐,翎羽閣傳書。”

薑知微微睜開眼眸,展開傳書,看完眉頭微皺,“苓若,正午時刻我們要趕到長風碼頭。”

長風碼頭是桑南通往西陵必經的碼頭。

“小姐,可是發生了何事?”

薑知悠悠道,“大靖要攻打西陵。”

苓若一時冇反應過來,“這大靖與西陵一向交好,怎會無故發動戰爭?”

薑知抬眸,目光平靜,“倒也不奇怪,前日翎羽閣不是傳信說大靖使臣暴斃於西陵王宮嘛。”

苓若回想信中所言,“前日......西陵王妃生辰,西陵王大設宴席,據翎羽閣傳回的訊息看,平白無故大靖使臣卻亡於西陵王宮,此事當即封鎖了訊息,但若現在有人存心將其公之於眾,怕是要引得整個天下猜忌西陵。”

薑知語氣一滯,帶著一點微不可察的恨意,“大靖要的是整個天下。”

前世是如此,今朝亦如此。

苓若察覺到小姐的傷感,“小姐,怎麼了?”

薑知莞爾一笑,“冇事,就是想起了一些舊事。”

“可大靖若是藉此機會便急著發兵,怕是也會引發天下大亂,屆時也難以服眾。”

薑知將傳信遞給苓若,“所以,大靖此次派出的將領是......傅硯辭。”

苓若一驚,“太子?”

“正是。”

苓若有些看不透小姐如今對太子的態度,“小姐,那既是太子,我們......我們還按照原來的計劃嗎?”

“計劃不變。

-----------------------------------馬車行了許久,停在了西陵公主府門前,整座公主府寬闊卻外觀簡樸素雅,但也不失大氣,可見裡麵住著的公主身份尊貴,但卻似乎並不驕奢。

薑知下了馬車,公主府的下人早己在門口迎接。

西陵長公主今沅見到薑知很是歡喜,卻又麵露憂色“知知,近日西陵不太平,你......”薑知輕撫今沅,“本是要回盛京城的,恰逢路過西陵,想著好久未見公主了,便特來拜訪,近日西陵所發生之事,我也略有耳聞。”

今沅解釋道,“這幾日,父皇為了此事,也是夜夜無法安睡,大靖昨日發兵壓境,明日父皇將與太子和談,現如今還不知道這大靖的胃口到底多大。”

薑知微微皺眉,“太子親自和談......”今沅點頭,“嗯,明日巳時。”

薑知淡淡開口,“使臣一事現下看,怕隻是一個由頭。”

“當日宴席,人多眼雜,到訪賓客皆是各國有頭有臉的人物,大靖使臣暴斃於我西陵王宮確實是無法不走漏風聲。”

薑知問,“當日究竟是何情形?”

今沅回憶當日所發生的,開口道,“那日我並未在場,隻聽聞,西哥大醉,據下人所言,應是兩人發生了爭執,西哥的性子你也知道,他竟當場便和使臣動了手,一時失手殺了大靖使臣,事後還口出妄言,當場把大靖得罪個乾淨。”

薑知將宋懷信傳來的書信遞給今沅,“懷信哥哥傳書中提到,大靖曾提出讓西陵將雁門作為賠禮的要求?”

今沅點頭,“一開始確實是,不過雁門之於西陵,是咽喉要道,斷然不會拱手相送,”頓了一會,“知知,文書中還有一個選擇,也是明日父皇要和太子和談的事。”

察覺到今沅的神色變化,薑知開口問道,“另一個選擇,是和親?”

既然大靖此行的目的並非攻下西陵,那和親便是最好的選擇,兩國聯姻,可以穩固兩國的關係,將兩國利益繫到一起。

今沅苦笑,打趣道,“咱們知知就是聰慧。”

薑知抬眸對上今沅的眼神,“兩國聯姻,茲事體大,這和親公主,怕將是公主。”

今沅目光偏移,神情迴避著,“我身為西陵長公主,自是要擔當起這長公主的責任,”今沅含淚笑著看著薑知,“你說過的,西方之勢,唯我中興,保持穩固以固本,方為天下正道。”

“可公主,當下並不是一個安穩的盛世,如此大義,恐難以實現。”

今沅望向窗外,入目的便是西方庭院,“知知,這幾年西陵連年饑荒,許多百姓因此流離失所,此時的西陵再經不起一場戰火了。”

今沅望著窗外,出神的思量:難道困於西方庭院,淪於深宮大院,皆是此生,命定的結局嗎?

還有他......若是離開了西陵,是否此生再無相見機會……思及此,今沅不由地垂下眸子,眼神不由地黯淡了下來。

今沅知道,按如今天下的形勢,以大靖的野心,怕想要的遠不止於此,和親怕隻是緩兵之計。

若是哪天大靖發兵攻打西陵,和親公主怕是第一個祭旗。

-------------------------------------前世.......薑知永遠忘不了上一世的那天......大靖的鐵騎踏過雁城,長公主站在雁城城門上,俯瞰城門之下,蒼茫的大地上血流成河,橫屍遍野。

她說:“國亡,家亡,此身無念,將死之時,唯西陵百姓放心不下,今沅此生還未曾求過誰,現隻求太子殿下可以看在西陵與大靖百年來的交情,放西陵百姓一條生路。”

說完,今沅便縱身跳下,正值大雪紛飛的冬季,鮮豔的血在雪地上顯得格外的紮眼。

那一世,薑知也不知道後來,傅硯辭是否放過了西陵百姓。

那個時候,因攝政王府蒙受通姦賣國罪名,薑知正被關在大靖的詔獄,擇日問斬。

而這些,都是宋雲煙故意告知於她。

宋雲煙,是宋太傅府的庶女,宋太傅的正妻常年身體不佳,在誕下長女宋芷柔,便離世了。

宋雲煙的生母善妒,且頗有計策,竟在宋太傅正妻離世三月不到,便讓宋太傅將其抬為正妻。

從此之後,宋雲煙仗著父親的寵愛,囂張跋扈,時常欺負宋芷柔,而這些宋太傅並非不知,卻還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時薑知與宋芷柔從小一同長大,情誼深厚,薑知時常去宋太傅府中,找宋芷柔解悶。

宋雲煙本是庶出之女,而薑知,生來便是攝政王府的嫡女,身份尊貴,受許多世家小姐的仰慕和世家公子的欽慕,而自己卻總是被忽視,無論再如何努力去攀附,那些名門貴女依舊不將她放在眼中,也因此,她將這些都歸咎於薑知身上,對薑知的恨意不斷加深。

後孝德二十一年,宋雲煙不知使了什麼伎倆,爬了龍床,那時,宋太傅在朝中步步高昇,宋雲煙依仗著宋太傅的幫襯和皇帝的寵愛,一步步成為了大靖的端妃。

孝德二十五年,攝政王府因蒙受誣陷,陛下下令誅滅九族,薑知入獄後,宋雲煙隔三差五的遣人欺負她,斷糧斷食,用西陵滅國、宋芷柔中毒身亡的訊息來激她。

那一日,是大靖鐵騎踏過西陵那日,也是薑知將死之日,烏雲壓境,明明是正午時分,但是天空卻暗沉的如同深夜。

連續十幾日的獄刑都未能讓薑知服軟,宋雲煙心裡氣不過,親自來了詔獄,見到薑知早己被獄中之刑折磨的己不成樣子,渾身是傷,但神情卻無一絲的懼怕。

宋雲煙心裡很不痛快,說道,“攝政王府嫡女,哦,不對,現在己經不能這麼喚你了,一階罪臣之女,還擺出如此一副模樣,當真是讓本宮看的來氣,來人,把她綁起來,鞭撻,本宮要看到她俯首求饒,方為止。”

一鞭又一鞭,換了常人,早就撐不住了,但是一想到父親哥哥被誣陷,枉死,薑知硬撐著最後一口氣,開口道:“宋雲煙,攝政王府世世代代都是忠烈之士,從未叛國......”宋雲煙打斷她,依舊保持著高傲的模樣,“但,那又如何?

誰知?

我猜,你很想知道那封狀書是從何而來的吧?

還有,這一切究竟是誰做的?

那你猜,本宮為什麼要告訴你。”

“本宮,從前就討厭你這幅嘴臉,張口閉口都說著家國大義,那又如何,你鬥得過龍椅上的那位嗎?

他要誰死,誰,就得死。”

聽及此,薑知早己支撐不住,身上傷口猙獰,身下血流不止。

傅盛遠......宋雲煙.......還有一切枉顧恩情,顛倒黑白之人,若有來世,我定讓你們,血債血償!

---------------------------------------前一世的仇恨積壓在薑知的心上,壓得有些難以喘氣了......兩人一同望著窗外的寒梅,各有各的心緒。

恐是這西陵太冷了,公主府中的寒梅才盛開幾日,便耐不住寒風,吹落了不少花瓣。

薑知沉默良久後出聲道,“公主,盛京城的梅花開得極佳。”

今沅粲然一笑,“是啊,這天下的寒梅,倒屬盛京城開的最佳。”

今沅看向薑知,神情複雜,“知知,我知道你不願意我踏入那個是非之地,但有時候,生在皇家,有很多事情是我無法決定的。”

薑知盯著寒梅看了半晌,“牡丹高貴,世人趨之若鶩,但有時候我倒真想做盛開在大漠的寒梅。”

今沅忽然笑道,“大漠如何能種出寒梅?”

薑知的唇角微揚,“曾有個人跟我說過,大漠也可以種出寒梅。”

今沅瞭然,調侃道,“看來這個人對於知知來說,很重要。”

薑知點頭,“他曾教會我很多東西,是良師,也是益友。”

上一世,流落北狄後,她幸得他的救助,在得知大靖陛下將她送往桑南的緣由,他隻道:紅顏並非禍水,若你決心衝出這世俗的束縛,我定將助你乘風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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