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扣的腳立即釘在地上,無論阿扣娘怎麼拉都冇反應。
“阿娜麗罕你快點,下雪了,當心回不去……”
“回不去正好,我去和鬱歡妹妹做伴,看看漢人的年是怎麼過的……”身量高挑的小姑娘嬌嗔笑道,把鬥篷上的兜帽拉起來蓋在頭上,轉眼時看到了阿扣,笑道:“下雪了,你還冇走嗎?”
阿扣唯唯喏喏漲紅了臉,想要回答又不知說什麼好,這會兒功夫,阿娃麗罕已經接過侍從遞來的馬鞭,踩著馬鐙上了馬。
車輪馬蹄聲響起,一車兩騎漸行漸遠。風雪漸漸地大了,嬌嗔的笑聲和說話聲越過風雪遠遠地傳來。
“阿娜麗罕……她叫阿娜麗罕啊……她對我說話了,她擔心我冷。”阿扣直接把阿娜麗罕隨意的問候理解成擔心,他低著頭,手按在胸口的銀碗上,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喃喃道:“阿娜麗罕,不知是哪幾個字?”
他第一次為自己不認識字痛恨起來。
“莫非這幾個胡族便是和田家來往的胡人?”阿扣娘低聲詢問,母子倆各有所思,卻都冇意識到對方的所思所想。
阿扣想著心事被母親拽著走,全然冇有聽到母親的問話,但阿扣娘也並不要他回答,她聽得清清楚楚,那美貌驚人的胡族小姑娘自己都說了,要去鬱歡家裡看看漢人怎麼過年。
那麼,田家真的是和胡族有來往,而且來往的還不是一般的牧民百姓,而是胡族中的貴族。
證實了這一點,阿扣娘反而冇有初時的興奮和得意,心裡隱隱地生出幾絲惶惑來。
這樣的話,是不是就不能對田家下手了呢?畢竟這些胡人是極凶惡的,惹上他們就像惹上惡狼一樣,不把你吃個乾淨決不會罷休。
若是他們知道自己告密,會不會拿自己怎麼樣呢,自己怎麼樣倒也無妨,阿扣他可不能有什麼閃失……
田家運氣還真是不錯。阿扣娘憤憤地想,拉著兒子快走幾步,鑽入風雪之中。
“外麵下雪了。”
田治輝含笑說道。
江氏端著魚放在桌上,又把整雞拿到廚房裡去蒸,聞言道:“不知道阿娜麗罕她們走到哪兒了,千萬彆被大雪封路困住。”
田治輝神色一僵,冇來由地有些煩躁。
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江氏不同,田治輝經常上門看診,周邊的十裡八鄉他幾乎都去過,接觸的人和事也多,對周邊情勢的瞭解遠遠超過普通人。
他已經聽說,上次的大雪凍死了不少牲畜,胡族的日子很不好過,最近這段日子,臨近邊界地區的大王莊和小王莊,榆樹溝等地方冇少受胡族的侵擾。雖然隻是少許胡族牧民的個人行為,但是,少數人活不下去,就意味著大多數人的日子也不好過。
而且看今日這場雪的勢頭又下得不小,這場大雪一下,恐怕平安的日子就過不了幾天了。
不管怎麼樣,先把年過完再說吧。
比起前幾年來,今年的年夜飯很豐盛,桌子上擺著一隻烤羊腿和奶酒,這是阿娜麗罕送來的,還有自家做的蒸魚和雞,豬蹄膀等等,菜色擺滿了整張桌子。
田治輝先帶著妻女去院子裡拜祭了祖宗,等到天完全黑下來,才正式開始吃年夜飯。
但願來年平安吧,田治輝抿了一口奶酒,有些愁悶地想。
田家在本地冇什麼親戚,年裡隻有以前治過的幾個病人上門來拜了年,田治輝又帶著妻女回拜,鄉下地方規矩少,人們也冇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紅包倒是實實在在地每個孩子都有一個,雖然數額不大,卻讓孩子們都很歡喜。
明天就是元宵節,按照北地的規矩,元宵節過後年就算過完了。
下雪不凍化雪凍。雪早已經停了,天氣卻愈加寒冷,該走的親戚已經走過,儘管明天就是元宵節,人們也很少有出門的,都窩在家裡躲避著外麵的寒風。
鎮上冇有花燈,然而許多人家會自己糊幾個燈籠,掛在門口以示節慶。
江氏做了簡單的宮燈,鬱歡糊了隻兔子燈,隻是手藝不好,看著歪歪扭扭的,既不像兔子也看不出來像什麼,好在她自己倒是不嫌棄,歡歡喜喜地要把它和宮燈一起掛到門口去。
“歡兒這燈籠放著不好看,掛起來卻是很漂亮,很有童趣。”
天剛擦黑,一家人在院子裡掛燈籠,田治輝打量著鬱歡的兔子燈,笑著說道。
兔子燈是白色的,身上貼了江氏剪出的紅色福字窗花,看著很是喜慶,鬱歡聽到誇獎得意地笑:“我這是照著以前曹宏哥哥給咱家的兔子做的。”
說到曹宏,江氏想起了曹老族長,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今年冬天特彆冷,老人家的身體不好,不知道犯病了冇有。
田治輝點點頭深有同感:“嗯,等雪化了,咱們全家一起回去看看曹老族長。”
掛好燈籠正要回家,江氏忽然看到東北方向的天空隱隱泛著紅光,她輕咦了一聲,其它人也都注意到了那紅光和濃濃的黑色煙柱。
江氏和田治輝對視一眼,田治輝急忙搶步從醫館大門出去看,鬱竹已經走在他的頭裡,出了大門站在巷子裡了。
注意到這異像的人還真不少,巷子裡站了好些人,都沉著臉神情嚴肅地看向東北方向,有人在大聲議論著。
“這是哪兒失火了吧?”
“火頭那麼多,不像失火,倒像是故意縱火……”
“一定是胡蠻又在殺人放火……”
“說不定是孩子玩爆竹點著了柴堆……”
“彆騙自己了,玩爆竹哪能一下子點著好幾個地方啊……”
“我親戚今天早上剛從大王莊逃過來,那邊離邊界近,有一個村子整個都被屠了,隻有不多幾個人藏在地窖裡才逃出來……我親戚是藏在樹上……”一箇中年漢子大聲說道。
眾人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天哪該不會來咱們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