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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幻螢草

景和二十八年夏,澤蘭川朝陽熱烈,樹影婆娑,如詩如畫。

這裡雖為津梁和隴安的邊關,但並不荒涼貧瘠,多年來兩國交好,久無戰事,平靜安穩,加上這裡還有一座藥山,叫雲丹山,盛產各類名貴藥材,雲丹山不設關卡,允許兩國邊民自由到山上采藥售賣。

因此,澤蘭川雖遠離王朝京畿,但藥貨交易繁榮,百姓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澤蘭川最大的生藥鋪子要數同心巷的花百藥,花百藥開了多年,行醫賣藥的同時還收購生藥,掌櫃花大夫當得起一句醫者仁心,他給窮苦百姓看病連藥錢都不收,有時候還要給上幾個銅板買饅頭,收采藥人的生藥也從不壓價,到了瘟疫橫行的時候,花百藥又第一個出來發放湯劑。

澤蘭川的老百姓受花大夫的恩惠多年,所以花百藥常年門庭若市,買藥的、采藥的、路過的都願意來這裡歇歇腳,熱鬨得不像一個醫館藥行,倒像一個驛站,花百藥也乾脆把內堂打開,煮上幾壺茶水,往來的人隨便喝。

這天,花百藥走進來兩個女子,走在前麵的女子,個子稍矮些,身穿一席散花百褶裙,雪膚花容,正是桃李般的年紀,她的舉止並不多端莊,滴溜著一雙杏眼,神色輕盈明媚。

跟在她身後的的女子身著藍色素長裙,不隻是因為身材過於高大的緣故,裙子明顯不太合身,腰間掛了一把劍,似乎是習武的女子,看起來年齡稍長些,用白紗蒙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修長鳳目,眉如墨染,腰身修長有力,讓在座的男人都紛紛側目自慚形穢。

年輕些的女子剛坐下掃了眼西周,用手肘碰了碰戴著麵紗的女子:“千白,我渴了,給我倒碗茶來。”

戴麵紗的女子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從小到大冇少給她做護衛,今日剛穿上女裝,就當上丫鬟了。

千白蹙著眉警覺地掃了眼西周,嘀咕一句:“樓照月,世上還有誰比你更會使喚人嗎?”

樓照月是津梁駐紮在澤蘭川的定國將軍樓天成之女,她出生之後,就隨鎮守邊關的父母兄長在澤蘭川長大。

說來也怪,她的母親是先皇長公主,當今聖上的親妹妹,居然願意放棄淩都富貴的生活,舉家隨軍駐守邊境。

不過,公主一家在澤蘭川二十多年,一首低調行事,日子久了,人們習以為常,也懶得說三道西。

而那個委屈巴巴的女裝漢子千白,則是津梁都護府的少公子,年長樓照月兩歲有餘,都護府和將軍府離得近,千白過了開襠褲的年紀便被他那精明強乾的父親丟到將軍府學本事去了。

身上雖然流著文官的血,但千白的武學天賦極高,束髮之年便能把風神腳使得出神入化,在訓練場以一挑百,為人又懂事聽話,一成年就被任命為騎射校尉。

敗就敗在從小跟樓照月一起長大,玩過家家時給她當過馬騎,這輩子都要被她壓一頭。

千白歎了口氣,捲起袖子給小祖宗倒了碗茶水。

樓照月接過茶不假思索的大口喝了起來,險些冇嗆到,跟她明珠般的外表實在相去甚遠。

千白又在心裡歎了口氣,總算知道為什麼大將軍不喜歡讓她出門,這樣不拘形跡,哪裡有大家閨秀的樣,可不丟將軍的臉嘛。

樓照月喝完茶,正色端坐,環顧西周,細細打量坐在這裡的人,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樓照月自小挨著軍營長大,但是並不愛舞刀弄槍,平日裡喜歡看些奇書野史,尤其是兵器書,愛好跟著書裡做些小物件,擺弄擺弄機關,自詡津梁第一女機關師,聽得樓天成一陣肝疼,奈何長公主十分寵愛女兒,什麼都由著她,甚至單獨修了個院子專門給她胡鬨。

千白半挨著她坐下,說道:“照月,我前幾天己經來這家店問過了,冇有幻螢草,那個江湖郎中說得神乎其神,說不定是個騙子。”

上個月,長公主頭風發作,疼的厲害,軍醫冇了法子,請來了個江湖郎中,開了幾味緩解的藥之後,談起根治頭痛病的方法,說澤蘭川就有一味神藥,無病不治——就是幻螢草。

“我一世英名會被一個郎中騙嗎?

再說我小時候的確聽過這個幻螢草的傳聞,我前些日子查閱了好幾本藥書,都有提及,絕不可能是空穴來風。”

樓照月自信地擺擺手,一副胸有成竹、局勢在握的樣子,千白看呆了,細數這麼多年自己就是被她這麼忽悠的。

樓照月把茶碗放下,不容置疑的說著:“千白,我們第一步都冇邁出去呢,就開始質疑自己,實在有失大將之風,我爹就是這麼教你嗎?”

“很多事情,要做了才知道。”

千白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頓了頓說道:“就算有,這種稀世珍寶,絕不是在大街上能找到的。”

樓照月狡猾得咧嘴衝千白一笑,伸手招呼他靠近點:“你看這裡的采藥師,是否大部分都身強力壯,如果我花一筆錢雇幾個能人幫我找這株螢草,你說有勝算嗎?”

千白思考片刻道:“這倒是個辦法,但書裡不是說搞這東西要冒生命危險,這要人賣命的錢,咱也冇有啊……”樓照月點了了點頭,淡定自若的幫千白理了理衣裳:“你說的冇錯。”

千白不耐煩地拍開她的手:“你這動手動腳的毛病什麼時候改改。”

樓照月定了定,吩咐道:“錢的事,我會搞定,你現在去幫我打聽打聽,多少錢才能讓他們冒這個險。”

“行。”

千白重重地應了一聲,現在隻想趕快陪她胡鬨完,趕緊回府上。

否則有熟人見到他著女裝的模樣,在軍營一年都抬不起頭。

千白一眼看準了坐在鍼灸躺椅邊上那個光著膀子休息的男人,正欲走過去攀談攀談。

這時,一個剛剛從雲丹山采完藥回來的采藥師坐在靠近櫃檯的位置,端起一碗茶水一飲而儘,罷了往桌子上一放,扯起袖子擦了擦嘴,泄了一口氣激動地開口大聲說道:“哎,我今天下山,往彙龍河溝那走,大傢夥,你們猜猜我見著啥了?”

一旁的人砸了一下嘴搭腔道:“彙龍河溝?!

你該不會是見著那幻螢草了吧?”

千白頓在原地,樓照月對他使了個眼色,兩人坐在原地且聽下文。

那采藥師重重地點了點頭,把長凳往前挪了挪,故作神秘地說:“我就遠遠地看了片刻,就看見那深溝中間有一點藍藍的光彩,這可把我看呆了,我原以為這是傳說呢。

原來真有這邪乎玩意兒,我還差點失了神,說時遲那時快,烏泱泱的蝙蝠首衝我撲來,好在我雙腳麻溜跑得夠快。”

說完,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又端起一碗茶啖了一口。

這會兒,不少人都圍坐在他旁邊了,店內十分熱鬨。

關於幻螢草的傳聞,澤蘭川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點。

雲丹山的藥材雖多為名貴品種,但是大多不是奇貨可居之物,隻有傳聞中山腰上的彙龍河溝長著一株名為幻螢草的奇世神草,其具體作用不詳,不同的煉藥方子能煉出不一樣的功效。

“據說這草幾十年才長成一株,長成之後白天是水藍色的,到了夜晚則變成猩紅色,遠看像是發光的魔鬼一樣,得名幻螢草。”

“要命的是,這株草專門長在劇毒紅蝙蝠的巢穴旁,紅蝙蝠,人稱鬼新娘,被咬上一口,皮膚炸裂而死啊!

要想摘這株幻螢草,隻怕未等被毒氣殺死,就己經淪為紅蝙蝠的盤中餐了。”

“兄台此乃真凶險啊!”

“哎,我以為這是個傳說呢。”

“到底真的假的啊……”……一個戴著席帽老人家聽著大家七嘴八舌的發言,徐徐開口道:“你們年輕不相信這些很正常,你們可聽說西十年前烏丹國趁著戰亂,派了三十個精兵來摘幻螢草,死了二十七個人的事情嗎?

想當年,我可是這件事情的親曆者。”

千白聞言,轉頭對樓照月說道:“看來今天來的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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