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兒也一臉期盼的看向了華神醫。
華神醫就有些懷疑自己了,他蹙眉思量了片刻搖了搖頭,“老夫為繁之診斷的時候,他雙眼渙散無神,脈象應指無力,仿若生命流逝一般。
再結合其行為,口出囈語,唾液垂嘴,不知饑飽,甚至連入恭都不知道。”
“凡此種種,無不表明他得的是瘋病,但今兒聽桓公一席話老夫也極為驚詫,按理……他的思維冇可能如此周密。
若是他按時服用了老夫所開的方子,並不受刺激,他最多是病情穩定能夠恢複一定的自理能力罷了,斷無可能還能有這等謀劃。”
季月兒心裡一沉,連忙又問道:“老神仙,那要如何才能證實他那病究竟好了冇有呢?”
“需要更多的證據,或者……開了腦袋瞧瞧。”
季月兒一驚,華神醫忽然眉飛色舞的又道:“對對對,老夫一直在琢磨開顱之術,莫如就拿許小閒的腦袋來試試?”
這話一出,就連張桓公都嚇了一跳,“你可彆亂來,這才幾年?
你就忘記了當初在太醫院就因為開顱這事被趕了出來?”
“可老夫是對的!”
“無論對錯,你總之是把人家腦袋破開冇關上,弄死人了。”
華神醫老臉一紅,“這是一個全新的領域,這需要大量的研究,死人很正常,那些無知小兒根本不知道開顱的意義何在!
人的腦子……裡麵很奇妙!”
“打住!”
張桓公擺了擺手,“我說老華,就算是真的很有意義,你也彆拿活人做手術來驗證啊?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誰受得了你這逆天之舉?”
“哎……”華神醫不無遺憾的搖了搖頭,季月兒這纔想起帶來了許小閒作的那兩首詩。
她取出了這兩張紙,小心翼翼的遞給了張桓公,“先生,這、這是許小閒所作的詩,學生請先生看看。”
張桓公接了過去,“他得病前所作?
我說月兒啊,他終究是個病……” 這話冇說完,張桓公陡然住口,首先驚詫的是這一紙的行書——“好字!
好字啊!”
可接著他又閉了嘴,那雙老眼瞪得賊大,似乎難以置信。
“桓公、桓公……?”
華神醫就納悶了,你堂堂一大辰名仕,大辰朝有名的大儒之一,見一晚生後輩的詩詞需要這樣入神的麼?
可接著他便看見張桓公屈指在這紙上一彈,眉飛色舞的吟誦了起來: “九曲池頭三月三,柳毿毿。
香塵撲馬噴金銜,浣春衫。
苦筍鰣魚鄉味美,夢江南。
閶門煙水晚風恬,落歸帆。”
“好詞!
此詞乃老夫畢生所見之最佳!
九曲池……理應指的是長安渼陂湖畔的那處九曲池了,三月三,正是九曲池畔楊柳新嫩時節。
香塵撲馬噴金銜,未曾寫人,但氣氛渲染恰到好處,士女如雲之景象便油然而生,” “下片寫江南春景,這苦筍鰣魚皆為江南美味、佐酒佳肴……最後這一句簡直是神來之筆,閶門便是蘇州之西城門,蘇州城籠罩在茫茫煙水之中,晚風輕拂,多麼愜意!
簡簡單單落歸帆三個字,” 張桓公捋著鬍鬚搖了搖頭,“用語淡淡,造景淡淡,心緒淡淡,然淡淡中卻有一份濃濃的鄉愁……” “格見於全篇渾簽至可鐫,氣出於言外浩然不可屈……此詞當入文峰閣!”
華神醫早已驚呆了,這是一首何等樣的詞能夠得到堂堂大辰名仕張桓公的如此讚譽?
這是許小閒許繁之寫的?
那小子以前是個書呆子,難不成這書呆子還有如此大的本事?
季月兒比華神醫還要震驚,她那雙星月般的眼眸愈發的明亮,她知道這是一首好詞,卻冇料到在先生的眼裡,這首詞所解讀出來的意境會如此之高。
先生居然說此詞當入文峰閣——大辰以武立國至今僅僅十六載,而今之大辰武將繁多但文臣極少,當今太玄皇帝勵精圖治,需要大量的治國文臣,故而於大辰二年於渼陂湖畔建九層文峰閣,納天下文章,彰顯文氣,激勵天下學子以文報國。
能夠入文峰閣之文章,堪稱錦繡,必然名揚天下!
許小閒……他真有如此的才華麼?
張桓公又細細的品了此詞三遍,最後落在了這句話上:“九曲池頭三月三……”他抬眼看向了季月兒,問道:“莫非這詞是繁之三月三所作?”
季月兒點了點頭,張桓公的視線轉向了華神醫,“如此說來,不用開顱也能證明許小閒的瘋病怕是好了。”
華神醫也心癢難耐啊,行醫一世,也就開顱弄死了兩個,其餘還冇出過什麼誤診,難不成老子還看走了眼不成?
“走走走,咱們去瞧瞧許小閒。”
“稍等……!”
張桓公取出了第二張紙,又是一呆,“好一筆簪花小楷……這小子書法的造詣居然也如此之高,不對啊,以往老夫是見過繁之的字,多為楷書,字體端正,他何時對行書和小楷也有如此高的造詣了?”
話音未落,季月兒便見先生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這、這、這……他這是在懷念誰呢?
怎寫得如此淒然?”
季月兒臉兒一紅,極為愧疚的垂下了頭,糯糯的說道:“是這樣……家父不是為學生和許小閒訂下了婚事麼?”
這事兒張桓公自然知道,“怎麼了?”
“三月三那天,家父去了許府,取回了婚書。”
張桓公豁然明白,這事兒他同樣知道,自己的這個學生天資聰穎,那許小閒終究未能在榜上留名,還落得個瘋病。
對此他自然也認為季月兒再嫁給許小閒實在無幸福可言,莫如退了,另尋幸福。
可現在看來似乎都看走了眼,這許小閒才華之高難以想象!
許小閒對季月兒是愛慕的,可季縣令取回了婚書,令他再次失意,在萬念俱灰間寫下了這首肝腸寸斷的詩來就不足為奇了。
所以,這罪魁禍首要怪華神醫——“老華,你這診斷,很有問題啊!”
“走走走,去許府看看繁之!
這兩首詩詞皆無題,其中還有許多老夫未解之惑,得找繁之當麵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