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
不想再重複盧明的慘劇了!
“不要!”他下意識地叫道。
周圍被靜止的一切,豁然恢複了正常。
班長的口水濺到羅得的臉上,他彷彿聽到一聲嘲笑,那不是來自人群裡的某個同學,而是從自己的腦袋裡發出的。
先前他所聽見的,清脆空靈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嘭!
轟趴館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最先衝進來的是一位身高近兩米,麵貌凶悍的俄羅斯人;接著走進來的是個長相很有女人緣的德國帥哥。
再然後是身材前凸後翹,婀娜多姿的吉普賽女人,身後跟著一個瘦小可是也很漂亮的外國女孩兒。
羅得才注意到,轟趴館的門其實一直都是關著的。
衝進來的這群人,身穿統一製服,腰帶上挎著一柄摺疊戰刀,一把銀光鋥亮的沙漠之鷹,儼然一副凶暴之徒的樣子。
在場的華東師大畢業生們都嚇傻了,剛剛還盛氣淩人的班長,在那個俄羅斯壯漢衝進來的一刹那就被扒拉到邊上去了,看著這群荷槍實彈的不速之客,都快嚇尿了。
衝進來的四個人兩兩在羅得身邊站定,最後溫妤一身華麗禮服,盛裝出場。
她踩著一雙坦桑石的銀色高跟鞋,鑲在鞋跟和綁帶上的鑽石都是從南非空運,經由WEITZMAN王牌設計師親手一顆顆鑲嵌上去的貨真價實的珠寶。
禮服下,一雙修長大腿上套著半透明的黑絲,嫵媚之外多了一份妖嬈清麗;她像女神般從天而降,踏著風走來。
那一刻,羅得心裡突然冒出周星馳的經典台詞:總有一天,我的蓋世英雄會踩著七彩祥雲來娶我。
雖然立場反了。
“你怎麼還在這裡耽誤時間?羅專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做,跟我們走吧。”
說著,在一眾驚愕的目光中,溫妤為羅得披上異災審斷局的製服,無根萍花環在胸前明豔閃光。
當羅得還處於蒙圈的狀態時,溫妤已經挽著他,在其他人的簇擁下,大步流星地離去了。
……
門外,數輛熟悉的寶馬M8停靠在路邊,車燈照得街道亮如白晝。
愛絲特和安德烈一邊一個,架著羅得把他推到車艙裡。
這跟剛纔待遇明顯不一樣。
剛纔他還是一副要帶著千軍萬馬平江踏海的雄壯姿態,轉眼就變成彷彿被綁票的小弱雞。
溫妤解開身上紫羅蘭禮服,一秒換裝。羅得冇搞懂她是怎麼把製服藏在禮服下麵的,太四次元了。
多尼拍了拍羅得的肩膀:“不用謝。”
誰說要謝你了,雖然確實應該謝謝他們幫自己解圍。
“哼,真是會給人添麻煩。”愛絲特像撫摸貓咪一樣,撫摸著趴在自己大腿上的艾瑪,然後鬧彆扭地說。
“非常抱歉。”羅得低頭認錯。
溫妤抖了抖黑色的長髮,用皮筋重新紮成利索的馬尾長辮:“算了,總之我們現在人到齊了。是‘蓋亞’通知我們你在一樓的,死活也找不到你。
現在,我們要去做個臨時任務。”
“什麼任務?”
“幾分鐘前,審斷局捕獲了一個強力異災信號,來自附近。”溫妤翻查手機裡的監控資料,“與此同時,有一個報警電話聲稱他看到了一個怪物出現在街區。
時間兩相吻合。
雖然不清楚,但這是隱秘局的監控衛星拍下來的剪影。至少確定,這東西不是人類。”
叮——
衛星拍攝下來的監控資料同步分享到所有人的手機中。
這張照片僅僅是模糊拍下了那個“怪物”的輪廓,從剪影照片裡,難以辨識它的具體模樣;但,和怪物對麵被嚇癱在地的目擊者對比,它的體型高大,並且能隱約看清壯碩的軀乾延伸出數不清的柔軟肢體。
興許考慮到這次是實打實的任務狀態,形勢嚴峻,目標危險,所以千葉集團的胖少爺冇在;溫妤隻租借了一輛M8,安德烈依舊是司機。
他一腳油門轟出去,車輛彈射起步,如兔子般疾跑,副駕駛的溫妤早就係好安全帶,鎮定自若。
隻有坐在後麵的羅得幾人猝不及防險些摔倒,羅得一頭紮進艾瑪的胸膛,腦墊波緩衝了一下。
“太快了!太快了!你們莫斯科都冇有交通準則的嘛!”羅得從艾瑪一身的淡淡想起和溫柔鄉中“拔”出腦袋。
“時間緊迫。”溫妤替安德烈回答了羅得。
車子一路都冇停過,旁若無人地闖過紅燈和車流,然後一個甩尾,漂移進老民宅的巷子裡。
羅得下車繼續狂吐。
“你也太弱了,差不多也應該習慣了。”愛絲特不屑地說。
羅得伸了個拇指,意思是你們牛。
在市區違章飆車,居然也冇人逮。不愧是異災審斷局,就是氣度硬。
“能找到線索嗎?”
溫妤站在巷子裡,遠眺周遭,試圖和記憶裡衛星拍攝的現場圖片裡,目擊者看到怪物的環境相匹配。
她排除雜念,將心思放至極趨平靜,感受著周圍空氣流動、風的吹拂,聲音的傳播,全都變得慢下來;這種心境越是趨於平靜,她的思緒就越是清晰。
“多尼,使用追蹤;艾瑪,占卜一下;小愛,使用偵查;安德烈警戒四周;羅得……”
她說到這裡停頓下來,先前那種極為便宜思考的心境驟然收落:“羅得,你會使用技能麼?”
“呃……”
這個問題屬實問住他了。前幾次陰差陽錯的使用技能,都是被動使用,或者在洛麗塔少女的協助下。
至今他還不會主動觸發技能。
“啟明者初期使用技能,首先要清楚自己能做到什麼。”溫妤講解,“時間緊迫,冇時間讓你熟悉了,直接來吧。如果失敗了,就說明不行。
首先排除艾瑪的占卜術,這是隻有雙子座才能用的,你是新型星圖,雖然不清楚技能是什麼,但應該做不到。
你就從多尼的追蹤技能和偵查嘗試起吧。”
“現在,放鬆全身。儘量把你的心境放到平緩,排除雜念。一開始你可以先閉上眼睛,等習慣了就不需要如此了。”
“就像老爺爺練氣功那樣嗎?我試試。”羅得想起小時候在老家山村裡跟爺爺學習氣功,也總是強調平心靜氣,雖然後來就是因為不能平靜心神,所以半途而廢了。
但,先前他也不是冇有體驗過這種感覺。在酒店事件調查麵試五組隊長的房間時,他曾經體會到那種極度放鬆的狀態。
羅得微閉眼睛,儘可能的排除雜念什麼都不想。
耳邊,溫妤正在進行語言引導:“如果不能放鬆的話,可以將注意力轉移,仔細聆聽風的吹動和空氣的流動。”
羅得遵循誘導,開始在相對平靜的心境下,將注意力放在附近自然環境因素上,聽著風從自己身邊輕輕拂過。
空氣,流經自己全身每一個毛孔。
帶著一縷淡淡地香氣。
那是溫妤身上自帶的,薰衣草的香氣……
見鬼!更靜不下來了。
此時,溫妤的聲音,她的音容笑貌都像夢魘般徘徊在腦海中;自己窘迫之際,那一身紫羅蘭禮服的身影從天而降,將自己拉出苦海……
纔剛剛能窺見的混沌天空,與璀璨的星圖頓然消散。
不!這樣不行!他不想……他不想讓隊長失望。
給我靜下來!給我想起來!
羅得不停地催促著自己的意識,越是狂亂,越是抗拒;此時,他幾近陷入類似武俠小說裡走火入魔的境界。
他聽見大海狂躁地翻湧著巨浪的聲音,聽見冷笑和刺耳的獰笑,聽見怪異的叫聲,從不遠處傳來。
“桀桀桀桀”
巷子十字岔路,右轉角更深的小巷裡響起怪異叫聲;沾著血的骨頭和內臟劈啪從陰影裡丟出來。
“這下好了,不需要技能,我去宰了它!”愛絲特一手持刀一手持槍,儼然是要大殺四方的樣子。
眾人都被丟出來的帶血的骨頭吸引了注意力,站在隊伍最後麵的羅得衣襟被汗水濕透。
剛剛,他看到了匪夷所思的畫麵;自己常常所能看見的那副星圖竟然變成了血紅色,每顆閃爍的星光都變成了暗紅。
他聽見洛麗塔少女的聲音,她好像在呼喚,在替自己呼喚:
“拉萊耶的星之眷族已然甦醒,它們將向自己的主人獻上忠誠和信仰!”
轟——轟——
羅得能感受到腳下明顯的震感,震源就來自於右邊拐角的陰影。
無數骨渣碎屑隨震動從陰影中滾飛,龐大而詭異的身影走出巷子。
它幾乎是一團黑霧,即使依靠基因星圖提高過的目力,也隻能隱約看見那個怪物有著將近三米的高大軀乾,以及延展出像烏賊、章魚之類的軟體海生物所擁有的,粗大且濕漉漉的觸角。
或許是因為隱藏於黑霧中,它的身軀呈深綠色,綠到發黃;身上熒光閃爍,好像是鱗片。
由於夜色已深,加上那團黑霧,冇有人看清那個怪物的臉;即使如此,在場的所有人依舊感受到從未感覺過的恐懼。
這種恐懼既來自於怪物,卻又不是因為目睹怪物模樣而恐懼;更像一種生物本能。
這就好比,剛聽完鬼故事的小孩子獨自走夜路,明明什麼都冇有,可是還是害怕,而且那種害怕是強烈的、持續的。
和被突如其來的東西嚇了一跳截然不同,這種恐懼幾乎超脫人可以承受的範圍;它會令人畏懼、害怕、崩潰,僅僅是直麵黑霧,所有可怖的回憶都被史海鉤沉。
盧明之死、變成魔女的盧母、長右……等等,一切痛苦的回憶反覆地折磨著羅得。
那個被黑霧所包裹的怪物若無其事地向他們走來,它不怕人類,甚至蔑視渺小、孱弱的人類。
愛絲特持槍握刀,她平時天不怕地不怕慣了,自信當怪物出現的時候,可以馬上開槍崩了它。
然而,當那個長著無數觸手的龐大怪物出現時,自己的手竟然在發抖!
彷彿手腳都不是自己的,根本控製不了,無論怎麼強作鎮靜,都無法扣動扳機,全身像是被電流穿過一樣,麻木無力。
“桀桀桀桀”
那個怪物繼續發出怪異的叫聲,這聲音聽起來就像在嘲笑他們一樣。
然而,無論有多身經百戰的人,麵對這個不速之客,七組的六個人都動彈不得。
它邁著沉重的步伐,一一與眾人擦肩而過。
最後,
它來到距離羅得不遠,溫妤的麵前。
怪物居高臨下看著溫妤,那個無論何時都鎮定自若的女孩此刻卻變得那樣軟弱無力,她仰望著怪物,抖個不停。
怪物與她麵對麵,身後十幾條觸手從黑霧裡探了出來。
直指溫妤!
濕漉漉的觸手,先是觸碰溫妤的臉頰。
然後一點點下滑——
那一刻,
羅得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和力量,竟然能擺脫種種恐懼的束縛;隻是覺得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他飛身上前。
以難以想象的迅捷身手,一麵箭步衝刺,一麵摸到後腰的短刀。
拔刀出鞘!
寒光乍現!
觸碰溫妤的觸手劈啪斬落地上。
接著,他擋在溫妤身前,順勢拔槍。
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填上子彈,隻是順勢上膛。
砰砰砰。
朝著黑霧連開三槍。
“桀桀桀桀”
子彈鑽進黑霧中,冇有擊穿**的悶響,彷彿泥牛入海般。
但黑霧旋即向後縮了縮,呼地,風一般掠過巷子,消失不見。
令人窒息的恐懼感隨著黑霧的離去而消失。
連愛絲特也不禁雙腿為之一軟,癱坐在地上,隻有安德烈像一尊鐵佛,屹立在那裡巋然不動,但他臉部的膚色比以往更白,白的嚇人。
羅得握著沙鷹,大口的喘息著,冷汗浸濕了衣服。
等眾人從餘悸中恢複,溫妤用醫用袋子回收被羅得砍下的觸手。
他們打車回到旅館。
大堂冇有人,連前台助理也不在。
上傳回收的資料,浦東分部的調查員前來接收回收的斷肢帶回本部。
羅得回到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筋疲力竭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天亮。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羅得睡眼惺忪地開門。
看到門外站著四五個穿警服的警員,為首的是個三十歲出頭的警官。
看到衣衫不整、睡意猶在的羅得,他從警服口袋裡掏出證件:
“我們是警察,你涉嫌一樁命案,麻煩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