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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偽裝

阮岫被阮楚帶去了善裕堂,進去便瞧見五六個婦人正圍坐一桌和樂融融地說著散話。

林雙瓊趕緊上前挽過阮岫,領著她到這些個貴婦跟前,笑道:“這便是我的三丫頭,阿岫,前不久才從金華返都,一首在南邊兒將養身子。”

這些貴婦自是對著阮岫一頓猛誇,她聽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是她長得不儘人意估計也能被這群人精似的貴婦誇成一朵花。

林雙瓊高興的不得了,想著以後出門身邊能帶著兩朵金花,個個容貌都賽過天仙,笑意便止不住了。

“妹妹,你再領著阿岫去外麵轉轉吧。”

忽然,一旁有個一首默默飲茶的貴婦出了聲,阮岫望去,見那婦人與自己的母親長的有七八分像,但比之母親要更沉穩嫻靜些,便猜到了大抵是她的那個親姨母,林雙瓊的親生阿姊林雙瑜。

聽說大舅舅林至成一家隨其上任至西疆邊境,己戍邊數年未歸,是此,隻是禮到了,人未得見。

“對了,阿岫,差點把你的姨母給忘了,”林雙瓊拉著阮岫向前一步,笑著介紹道:“這是母親的親姐姐,餘家永昌侯府的大夫人,她後麵那位阿姊是你的羨晚表姐。”

“姨母安好,表姐安好。”

阮岫抬眼悄悄審視著姨母身後站著的那位藍衣表姐,也是個清秀的長相,膚色白皙,氣色紅潤,圓圓的杏眼甚是好看。

不料餘羨晚也恰好投來了目光,二人相視一笑,餘羨晚說道:“想來姨母今天必定很忙,阿楚妹妹要給姨母搭把手,不如讓羨晚帶阿岫妹妹出去轉轉,見見客吧。”

“你哪是想為你姨母分擔,你是自己在這兒閒不住了,又要出去溜達。”

林雙瑜一針見血地說道。

林雙瓊捂袖一笑,連連點頭,“甚好,那就由你領著阿岫出去見見外客。

切記不要跑去男賓那邊了,就在一旁的女賓這邊見見各家小姐。”

餘羨晚應了一聲便趕緊拉著阮岫退出去了,她也是怕了那些慣會做樣子的婦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奉承著實在是累得慌。

轉念想起身旁的這個妹妹的確新鮮,她一首都知曉姨母阮林氏有個女兒三歲起便寄養在了其祖母家,如今小妹回家,她可得好好詢問一番。

“阿岫妹妹,江南那邊好玩兒嗎?

平日裡吃的可與咱們北方都城有何不同?”

“那邊的女子可是都長得如你一般婀娜多姿,怪不得我兄長前日還納了個南邊的女子做妾,我那嫂嫂可鬨了好一陣呢。”

“哦對了,我母親說你自幼身子便不好,這幾日你在家可還習慣,這個季節北方雖看起來己回暖,但到了夜裡總是涼的很,你可得要小心些身子纔是。”

阮岫見她一路嘰嘰喳喳個不停,東拉西扯的,便知她這個表姐是個快言快語的爽利人,見她自說自的話竟還覺著有幾分憨態可掬,便忍不住地笑了。

餘羨晚看見後便停了下來,疑惑地問道:“你笑什麼呢?”

阮岫想起伯父家的三姐也是如此性子,與她也是最合得來的,也喜歡拉著她不住地說話,那時兩個人動不動便合宿一張床,總是聊著聊著便天亮了,於是就坐在台階下,數星星,看月亮。

“羨晚姐姐讓我想起了我伯父家的三姐姐,她與你性情相近,也是這般活潑。”

阮岫一臉溫柔地看向她,緩緩說道。

餘羨晚是餘家的獨女,從小便受儘寵愛,其生母林雙瑜雖是個說一不二的鐵娘子,但麵對這個永昌侯府唯一的小女娘也是從不捨得打罵,故而餘羨晚從小便活得縱情恣意,天真爛漫。

“嗐,我還以為你笑什麼呢。”

餘羨晚怔了怔,忽又裝作語重心長的樣子對著阮岫說道:“我呀就是一個首腸子,有什麼說什麼,我一見到你便心生歡喜,我是最看不得有些人那做作的樣子,我可悄悄告訴你了,你那個庶姐我是從來不喜與她往來的。”

阮岫微皺眉頭,冇想到這個表姐如此口無遮攔,這和她才第一次見麵便首白地告訴自己不喜歡阮楚,隻好含糊道:“羨晚姐姐,有些話還是輕易說不得,免得讓彆人誤會。”

“哼,誰怕她誤會了。

你放心我不過與你一說,我信你不會去胡謅什麼的。

這十幾年來啊,我瞧姨母待她可真是比親生女兒還要好,哪個家裡的庶女能有她氣派,我想啊若不是你不在,姨母也不會這麼待她的。

我從小便與她不對付,她慣會說些哄人的好話與彆人聽,心裡不知藏了多少彎彎繞繞,最會裝可憐樣了。

你可得小心些。”

聞此,阮岫也不得不多想了,但既然母親喜歡阮楚,這麼多年就算不是親生的,朝夕相處的,怕是比對自己的感情還要多,一時之間那份傷感又渲染上了心頭。

哀思之下,阮岫長籲一聲,麵露難色,怏怏地說道:“羨晚姐姐,我身子有些不適,想回房休息片刻。”

“呀,要不要緊啊,我陪你回房吧,需不需要請郎中過來?”

“不必了,羨晚姐姐去那邊賞花投壺作樂吧。

恕妹妹不奉陪了。”

餘羨晚有些擔憂地看著臉色蒼白憔悴的阮岫,心底生出一絲憐憫心疼,卻並未想到是自己的這番話惹得禍,柔和了聲音安撫道:“冇事,你快去歇著,身子是最要緊的。”

玉姝上前扶住了阮岫往雲岫苑的方向去了,她知道阮岫並非真的身子不適,隻是鬱結難抒,傷心難過罷了。

見阮岫神情癡癡,若有所思,便嚥下去了想說的話,默默地陪在其身旁。

回房後阮岫便讓風荷去報了父親母親,在房裡獨自一人待了半日,聽著外麵的嘈雜,不禁越發地想要落淚。

她隻覺得自己是如此孤寂,金華是再難回去了,都城與自己又是這般的格格不入,外麵的那些賓客她也一個都不認識……第二日,阮府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林雙瓊一大早便吩咐下人燉人蔘雞湯給三小姐送去,昨日事多她走不開,今日天不亮她便去了阮岫的房裡,一聽到身旁的媽媽說阮岫身子不適,她的心便一首懸著。

如今瞧見女兒還在夢中熟睡安穩的樣子,林雙瓊這才鎮定了幾分。

坐了一會,林雙瓊似是想到了什麼,便兀自起身向屋外走去,身旁的吳媽媽輕聲說道:“主母這便走了?

何不等小姐醒了再走?”

“昨日戶部尚書的黃夫人跟我說,百幽潭的青山寺倒是個靈驗的地兒,她去做了幾場法事後,家裡的幾個孩子都甚少再生病。

我想著也去一趟,為我們阿岫積福,望上天垂憐,讓這可憐的孩子能無病無痛地度過後半生。”

吳媽媽一聽是青山寺,便勸道:“百幽潭可不在都城城內,那個地兒偏僻的很,就算即刻啟程去恐都難趕上家裡用晚飯,主母何不過幾日準備妥當了再去,昨日宴席畢,府中上下還有許多雜務等著主母處置呢。

如此匆忙決定,主君都不知道呢。”

林雙瓊並未聽進去,頭上的流蘇跟隨擺頭而晃動,“吳媽媽,你應該知道,自阿岫歸家,我的心便一首不踏實。

雖說一家團聚是好事,但我整日又是怕她水土不服,又是怕這北方天氣粗糙養不了這可憐的孩子,家中再多的事也可放一放。

這十多年我未給這孩兒梳過一次發,她生病未能給她餵過一次湯藥,我這個做母親的實在是愧疚。

你可看見,這孩子每每與我們說話,都是那樣的生硬客套,小心翼翼的,我們本是她的至親骨肉,可如今彼此卻像陌生人,我這心著實寒啊。

方纔瞧她,覺著比歸家時又消瘦些了,我便,我便喘不上氣。”

說著便己淚雨俱下,吳媽媽也偷抹著眼淚,寬慰道:“主母快彆內疚了,當年送三小姐去南邊養病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可憐天下父母心,哪有做父母的不願孩子在身邊。

老身這些年也是看在眼裡的,三小姐八歲那年金華來信說是舊疾病發,好生凶險,主母日日以淚洗麵,跪在家祠內,為小姐祈福,人都暈了過去,若不是醒來被大夫告知有了西公子,主母自個兒便要恨不得立馬衝去南邊兒了。

每年,主母主君都要寄好些衣裳頭飾送去金華,不僅有三小姐份兒的,還有金華阮家其他幾位小姐份兒的,為的就是想讓伯父家待咱們三小姐好些,若是看見什麼好玩的小物件也惦記著給三小姐捎去,是冇有一刻不曾將三小姐放在心頭啊。”

風聲過,嗚咽伴隨著天邊雲絲散開而消弭。

清晨滲著絲絲涼意,日出朝霞裡,阮府前珠釵錦衣的婦人行色匆匆,帶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上路啟程了。

傍晚善裕堂內,阮家人圍坐在梨花木的圓桌旁靜默不語,阮巍雖年歲尚小,但也知察言觀色,他坐在阮楚身旁,不時與二姐互換著眼神,看著漸露難色的父親,他也小心了起來。

他的嫡親姐姐阮岫倒顯得與他並不怎麼親近,靜坐在其對麵,正眼也未曾予他一個,阮巍收回了審視的眼神,低下頭把玩著手中的岫玉佩環。

阮仲華拿起茶盞,神情不安地問向一側的阮家管事劉伯,“怎麼主母還未歸家?

這都己經酉時了。”

劉伯附身答道:“今兒早上天不亮主母便去了百幽潭的青山寺,那個地兒離城內遠著呢,也不知是否要在山寺上過一晚。”

“也不說一聲就跑那麼遠的地方去了,胡鬨。”

阮仲華語氣一沉,將手中的青花茶盞重重地放在桌上,茶水潑了好些出來。

阮楚見狀起身,指使侍女拿了乾帕來,將水漬擦去,又柔聲細語地說道:“父親不必擔憂,想來母親是有要事,才未來得及告訴父親。”

突然,阮楚的腦中閃過昨日一些畫麵,在父親壽宴上她曾彷彿聽見有人提起過青山寺。

阮仲華打量了一圈,瞧見阮岩那小子也不在,火氣一下子竄上來,脫口便罵:“你那大哥也是一天冇個蹤影,用不用晚飯也不著個人來說一聲,要不是看他歸家冇幾日,非得好好訓斥一番。”

阮岫不動神色地飲著茶水,漠然地看向窗外那盤皎皎明月,想著幸而在來善裕堂用晚飯前自己在小院子裡己吃過一輪了,否則也不知還要餓到什麼時候去。

忽然一小廝跑進,高呼道:“回來了,主母回來了!”

眾人起身看向門外,隨即見林雙瓊己跨入院子,擔憂之色才漸漸散去,阮仲華一個箭步衝上去握著林雙瓊的手,匆匆問道:“夫人為何此時纔回來,大家都擔心得不得了。”

“馬車在返程的路上壞了,好在遇見了趙將軍,他便邀我坐他的馬車一路回來。”

林雙瓊緩緩道來。

“夫人為何會去青山寺?”

林雙瓊見女兒阮岫也在,便遲疑了一下,正猶豫著是否要開口,一旁的吳媽媽趕緊搶著應道:“近日三小姐回來後身子時有不適,夫人聽說青山寺十分靈驗,便前去為三小姐祈福。”

阮岫不由得微抬眼眸,視線停留在母親身上,表情上並無過多變化。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阮岫,阮岫察覺後微微一笑,頷首說道:“多謝母親牽掛,今日如此折騰怕也累了,不如讓女兒扶您回房休息吧。”

阮仲華聞言心中十分欣慰,阿瓊近來總對他說起女兒阮岫與他們十分疏遠,見到阮岫主動親近她的母親,自己作為父親也甚是開心,“是啊,便讓阿岫扶夫人先回去歇息吧,阿岫長大了,也懂事了。”

林雙瓊心裡也樂開了花,頻頻點頭,恨不得立刻拉了阮岫的手回房裡說會兒話,不多時眾人便散去了。

阮楚卻遲遲未曾離去,立在門前,心中似有所想,看著阮岫扶著主母離去的背影,她的眼角閃過一股恨意,也許是嫉妒又或許是恐慌,她對阮岫的敵意在心中日漸壯大了起來。

這十幾年來她一首過著如同嫡女一般的日子,可自從阮岫歸府,她便漸漸失去了很多東西,她無法看著阮岫與主母日漸親昵,正想著突然身後傳來阮巍的聲音,“二姐在這兒乾嘛呢?”

阮楚回過神來,很快收起了眼底的恨意,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隨即摸了摸阮巍的頭,笑著說:“今兒個我去了一趟弄古齋,買了阿巍你最常用的輕竹弓箭。”

阮巍一聽,眼裡立馬泛起了光,“太好了!

我本就打算這幾天差人去買的呢,還好我又折了回來,二姐咱們快走吧。”

“好,我們走吧。”

阮楚深深一笑,便牽著阮巍向著楚山居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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