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我願意領兩千兵馬為先鋒,長驅直入,直取彰義門,領先登之功。”也先的胞弟孛羅站起身來,站在中央,擲地有聲的喊道。
他是也先的親弟弟,一個媽。
他跟隨也先南征北戰十數年,有長生天下第一勇士之稱,他瞟了一眼朱祁鎮,嗤之以鼻的說道:“我看著大明軍隊實在是不堪一擊。”
“土木堡之外,居然臨陣移營,居然無人阻攔,被我馬軍兩次衝鋒,衝的人仰馬翻。”
“而現在京師守軍,居然敢出城駐紮,九門之外民舍駐防,這不是覺得自己老壽星上吊,嫌自己命長嗎?”
朱祁鎮駐紮在土木堡的時候,被也先大軍團團圍住,那時候軍營前後塹壕一丈深,一共三道遍佈竹簽,而軍寨哨塔和火炮無數,就如同一個無從下嘴的烏龜殼。
大明軍隊與元軍廝殺數年,自然知道彼此的弱點,紮硬寨是大明軍的傳統,麵對這個烏龜殼,也先也是一籌莫展。
但是朱祁鎮命令移營四裡,而移營的目的,是為了水源。
以兵部尚書鄺埜為首的文官、以英國公張輔為首的武將,對這個命令提出了堅決的反對。
他們已經派出了快騎前往宣府和大同求援,隻要守住兩天,大軍至,裡應外合,自可破敵,解土木堡之圍。
但是軍中水越來越少,朱祁鎮讓王振強令移營,他實在是渴的受不了了。
移營過程中,伯顏帖木兒發現之後,立刻以數萬騎兵衝陣,將移營過程中的大明軍隊衝的七零八落。
最終將朱祁鎮被伯顏帖木兒所俘虜,孛羅再另外一側,冇能拿住朱祁鎮的項上人頭,他對此一直頗有怨氣。
“太師,我願領三千騎卒為孛羅壓陣。”平章事卯那孩站了出來,此人長得極其魁梧,膀大腰圓,一說話就是嗡嗡作響。
朱祁鎮被卯那孩看了一眼,隻覺得渾身發冷,立刻縮了縮身子,引得中帳大營內的將領再次鬨堂大笑。
伯顏帖木兒是也先的另外一個弟弟,不過他和也先並不親近,他給自己四個兒子取了四個漢姓,屬於瓦剌人中少有的親明的人。
伯顏帖木兒讓自己的女兒莫羅伺候朱祁鎮,據聽聞,相處的還算不錯。
如此折辱朱祁鎮,伯顏帖木兒雖然有話想說,但最終冇有說出口。
勝者是不會被嘲弄和審判的,敗者在長生天下呼吸都是有罪的。
也先笑意盎然的搖了搖頭說道:“彼時,你的祖先,明太祖朱重八曾說,大元百有餘年,氣數已儘,他本淮右庶民,因為上天的眷顧,逐鹿春秋,進皇帝位。”
“現在大明出了你這麼個貪功的皇帝,又有如此狂妄自大的兵部尚書於謙,居然要與我大元決戰於野,也該大明的氣數儘了。”
也先為什麼說朱祁鎮貪功?
因為「駐蹕意決戰」這五個字。
朱祁鎮駐紮土木堡的命令,是他親自下達的,因為他看土木堡地勢開闊,便於大部隊的展開,是一個決戰的好地方,所以纔在土木堡駐紮。
在駐紮之後,張輔等人多次勸說,派出精騎送朱祁鎮回京,然後大明軍隊主力與之會戰。
但是朱祁鎮意圖決戰,留在了土木堡,掘地三尺挖不到水,為了喝水移營,才導致了最終的潰敗。
朱祁鎮的軍事冒險的意圖,葬送了大明二十餘萬的精銳在土木堡。
事實上,在土木堡駐紮之前,在鷂兒嶺和雞鳴山,瓦剌人設伏取得了兩次大勝,恭順侯吳克忠、都督吳克勤、成國公朱勇、永順伯薛綬都已經戰死。
大明親征軍的韃靼馬隊,也就是馬軍已經在兩處戰場,死傷殆儘,根本不具備決戰的能力。
而朱祁鎮不甘心失敗,留在了土木堡,非要打這場決戰,而紮營又不聽從將領們的建議,又吃不得苦,冇有水源也不能忍上兩天。
在瓦剌人眼中,楊洪率軍到了,土木堡之圍自解。
但是朱祁鎮下令強行移營,方纔釀成了土木堡之戰的大勝利。
在也先看來,於謙任兵部尚書之後,繼承了大明的傲慢,將大軍擺在城外,分守九門,簡直是找死。
“真是好大的膽子,我大元擅長馬戰,決戰於野,虧大明的君臣也能想出來!”阿噶多爾濟嗤笑的說道:“太師,我明日領精騎巡視城防,探明虛實,尋找薄弱之處,一擊即潰。”
“好。”也先點了點頭,這場頗為草率的戰前會議,以嘲弄朱祁鎮貪功,嘲弄大明君臣不自量力而結束。
他們隻覺得於謙居然敢出城依仗民舍與他們作戰,非常離譜。
城牆人為建立的地理優勢,而於謙居然膽敢放棄這最大的優勢,出城跟他們決戰,實在是離譜中的離譜。
正統十四年十月十一日,從紫荊關出發三天後,瓦剌大軍鋪天蓋地的從密雲向著京師的西直門而去,在西直門外安營紮寨,灑出了無數的斥候刺探軍情。
朱祁鈺得到了訊息,火速的趕往了彰義門,站在彰義門城頭的時候,瓦剌人的先鋒已經到了。
朱祁鈺也是第一次看到了戰陣的模樣,他站在彰義門的五鳳樓前,掏出了懷裡的千裡鏡,不停的向著彰義門外的敵軍觀望著。
與他想的不同,他以為瓦剌人應該是以彎刀、騎兵為主。
但是瓦剌人率先擺出的居然是數人高的巨大投石機,而且還有數十台在土木堡繳獲的大將軍炮被推到了最前沿,跟著步戰之後的是一輛輛閃著寒光的弩炮車。
朱祁鈺眉頭緊皺的看著這些投石機,堅壁清野之後,居然還有如此規模的攻城器械,也先狂悖歸狂悖,但是還是有一套的。
朱祁鈺自然也看到了於謙。
於謙就在彰義門外的民舍之內,同行的還有總兵官石亨、廣寧伯劉安,他們三個人聚集在哨塔處,觀察著敵軍的陣型,似乎是在商議著什麼,隨後三個人消失在了民舍之中,再無蹤跡。
一道響箭從城下射到了五鳳樓的一個紅色木人靶上,盧忠快走兩步,摘下了箭矢的書信。
盧忠著甲跑到了朱祁鈺的麵前,俯首說道:“陛下,彰義門七十七門子母炮已經填好了彈藥,於尚書派人送來書信,命令在敵軍衝入民舍之後,立刻向民舍開炮,轟擊民舍。”
“準。”朱祁鈺點頭,民舍的前部大部分都是各種鐵蒺藜、地火雷之物,裡麵並冇有大明軍隊。
在朱祁鈺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瓦剌人極遠處的拋石機的鐵框上的石塊,居然被撒上了猛火油被點燃,隨著陣營中號兵手中旗子落下,投石機將帶著火的石塊猛然拋出。
天空拉出一道道黑煙滾滾的痕跡,石塊帶著呼嘯之聲,重重的落在了民舍之內,迸濺開來,熊熊大火在民舍四處燃起。
而隨之而來的是步戰舉著木板放在了塹壕之上,步戰準備走過塹壕。
朱祁鈺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床弩隊聽令,放!”
大明軍隊的反擊開始了,一槍三刃槍為箭矢的八牛床弩,早已上弦,在朱祁鈺一聲號令之下,床弩發出了砰砰砰的巨響之後,一道道黑影在空中劃過,向著踏過床弩隊的瓦剌步戰而去。
槍箭帶著槍頭的三個刀刃,在步戰隊中劃出了一道道的血雨,釘在了地上。
床弩嘎吱嘎吱的上好了弦,朱祁鈺看著瓦剌人步戰們冒著箭雨踏過了塹壕,他再次下令:“神箭聽令,放!”
朱祁鈺身邊的旗手重重的揮下了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