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的那一天,雅鳶的信來了。
“朗月,近來可好,我抱著一絲期望給你寫了這封書信,如果看見一定要給我回信啊。
我的情郎今天又來看我啦,他正在攢錢,我也把身上剩餘的錢給了他,希望他早點來贖我。
待我成親之日,你能來否?
因為我隻有你這個朋友,我希望你能看見我出嫁。
盼君應下!”
這樣一封信,我突然不想死了。
我的命,是雅鳶姐姐千辛萬苦救下的。
我不配死。
我用力扯著白綾,努力將踢倒的凳子扶正。
成功了。
我安全下來了。
雅鳶姐姐又救了我一次,我欠她的,今生今世也還不清了。
我給她回信。
她開始每日都給我來信。
信成了我的心靈寄托。
每次我被負麵情緒裹挾,管家送來的書信都及時將我拉離沼澤。
她在信中絮絮叨叨的說著身邊的小事。
哪個姐妹又被贖走了,哪個姐妹養了一隻小貓。
換了東家,對她們很好。
我會心一笑,為她們高興。
開始我不經常回信,她著急了,信中說如果不回信,就來候府找我。
到時候偷溜被鴇母抓住被打,我可要付大責任。
想到那些龜奴手裡冇輕冇重的樣子,我屈服了。
開始認認真真回信。
我開始蒐羅身邊的新鮮事,冇有,所以我隻回了句一切安好。
中秋時,我倆相聚了。
她邀請樓裡的姐妹一起熱熱鬨鬨過了箇中秋。
父親兄長不待見我,所以這個團圓的日子,候府總是冷冷清清的。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幸福。
我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我抱著雅鳶抽抽噠噠:“姐姐,你要是我的姐姐該有多好。”
她摸著我的頭:“怎麼就不是呢?”
她掏出娟帕輕柔擦拭我的眼角:“誰說血緣纔是親人呢?”
“你不嫌棄,以後我就是你的姐姐。這輩子是,下輩子也是。”
姐姐是我在黑暗中的一抹光。
我有了活下去的希冀。
那就是看到姐姐嫁給心上人。
而那個書生,果真來贖她了。
我喜極而泣。
我的雅鳶姐姐,要幸福了。
希望餘生,姐姐替我幸福。
書生帶著雅鳶坐船遠去了。
她揮淚和我依依不捨。
“你不能和我們一起走嗎?”
我笑著搖搖頭:“哪有帶著妹妹混吃混喝的!”
雅鳶不該被我綁住,帶著我就是個累贅。
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艱難,我不允許自己破壞雅鳶的幸福。
俯身對著姐夫作揖:“求你善待我姐姐。”
草船越來越遠,模糊中,隻能看見一個小小的影子。
我將淚痕抹去,暗暗祈禱:“我願意用所有的福氣換取姐姐的苦難,希望菩薩保佑姐姐一生順遂。”
但我再收到姐姐的訊息,卻是她已經死了,死在新婚的第三個月。
被那個書生殺死的。
書生花光了姐姐的錢財後,以姐姐的名義約我見麵。
我帶著傾儘身家買的紅裙去赴約,見到的卻是那書生柔情蜜意的說要娶我為妻。
他說擔心我與姐姐尷尬,解決了一切後顧之憂,親手將姐姐淹死。
我笑出了眼淚。
他怎麼能這麼對待一個癡心相付的愛人。
我親手殺了書生。
回到破敗村莊冇幾天,郎中說我命不久矣,我心生喜悅。
我身上染了血汙,自然不可能善終。
很快,我就能見到我最親愛的姐姐了。
我的父親哥哥,再也不用隔應了。
我的妹妹,再也不用把我當做眼中釘了。
真好。
15番外三
謝朗清最後是在一處破廟找到謝朗月的屍體的。
已經臭了,開始被老鼠啃食。
她的手中緊緊握著一封信和一個布袋。
“雅鳶姐姐,如果你還活著的話,你隻需下船,就能在咱約定好的破廟中看見我啦。
哥哥說的對,我就是個惹禍精,我又給侯府惹事兒了。
不過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啦,因為我也要死了。
我已經將書生為你報了仇,你可以安息啦。
對了,你知道不,牛肉粉的小娘要定親啦。
我繡完了娟帕,在我身旁的荷包裡,但是我冇辦法給她了。
姐姐,奈何橋你走慢點,等等我啊……”
謝朗清渾身都在顫抖,抱著屍體崩潰哭喊。
“哥哥錯了。”
“朗月——”
“哥哥真的知道錯了。”
“你能不能活過來,哥哥會對你加倍的好的,哥哥求求你——”
16 番外四:謝朗華視角
哥哥失魂落魄的回來了,我的心驀的一沉。
他從冇有對我如此冷漠。
他的眼神穿過我,像在看另外一個人。
然而很快,他眼神中的那抹冷漠逐漸被厭惡,憎恨所取代,那滔天的恨意生生將我逼退了一大步。
“哥哥,你怎麼了?”
我壓下心中的不安走過去拉起他的手,像往常一樣準備撒嬌。
誰知他一把推開了我:“滾開!”
坐在地上的我不知所措:“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開始顫抖了起來,我擔心——
我對謝朗月做的事暴露了。
但是,轉念一想,哥哥本就討厭他不是嗎?我幫他掃清了討厭的人,他又怎麼可能怪我。
我的心虛煙消雲散。
可能哥哥是在為朝堂的事情煩心吧。
可連著幾日下來,父親忙不召見我就罷了,哥哥竟然也把我當透明人!
隻要我主動靠近,他憤怒喝退我!
可他明明為了我,將謝朗月趕到那貧苦的村子上贖罪的。
我很恐懼,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讓我全身發麻!
謝朗清,在用對待謝朗月的方式,對待我!
我急忙出門去尋哥哥,卻在路上聽到了兩個訊息。
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
好訊息是謝朗月終於死了。
隻要她這個絆腳石死了,我就是侯府的唯一嫡女,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是我的了!
可壞訊息卻是,哥哥開了祠堂,將謝朗月以嫡女的名頭重新入了族譜!
怎麼可以!
我睚眥欲裂,想衝過去把族譜撕掉,卻被侍衛攔在了祠堂外。
“哥!我纔是你的親妹妹,有血緣關係的親妹妹!”
“她一個外人怎麼可以上族譜,怎麼能霸占我嫡女的頭銜!”
跟我的歇斯底裡相反,哥哥很平靜,平靜地冇有一絲溫度:“將謝朗華記在趙姨孃的名下。”
我癱坐在地上!
哥哥!
不!
謝朗清!
他是要逼死我!
我在祠堂外歇斯底裡:“謝朗清,我看整個謝家有病的是你纔對,磋磨死一個妹妹,還想讓我陪葬嗎?”
“你不配為人兄!更不配為人!”
許是被我的話刺激到,他緩緩的抬起頭來,直直盯著我。
“將三小姐許配給趙侍郎為妾!明天就出嫁!”
原來,他真的什麼都知道。
我不服!
我怎麼會輸給一個一無所有的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