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瑜狀似不經意的瞥了她一眼,這人彷彿每次見他都呆頭呆腦的不知禮數。
四目相對,陳琬琰毫不避諱的盯著他的臉看,他的眼神太過平靜乖順,辯不出喜怒,這樣的眼神不該屬於一個少年人。
“李老夫人不必行此大禮,免禮吧。”趙瑾瑜的聲音清冷無波,如同冒著絲絲涼意的如朗月星輝。
“臣婦謝殿下!”
“臣女謝過殿下!”
站在趙瑾瑜身側的光頭和尚唸了句佛號,撥弄著手裡的佛珠,慈善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李老夫人看著趙瑾瑜眸光微動,也跟著唸了句佛,問道:“慧能大師,今日可講經嗎?”
被稱作慧能的老和尚耷拉著眼皮,看了眼身側長身玉立的男人。
趙瑾瑜啟口道:“大師無需管孤,孤會在寺中留宿一日。”
慧能大師點點頭,道:“再過半個時辰,老衲在大雄寶殿講經。”
李老夫人麵露欣喜,她看到太子在就暗道可惜,一般皇家人來了寺中慧能大師幾乎不講經。
陳琬琰站在人群裡偷偷的看趙瑾瑜,這人渾身透著孤寂又帶著上位者的威壓,周身環繞著禁慾的仙氣,就像霧氣攏著的虛無縹緲,無慾無求的彷彿不該立於塵世。
眾人目送他和慧能大師離去,才隨老太太去各個寶殿上香祈福。
“小姐,太子殿下比姑爺生的還好。”丹雲小聲嘀咕。
陳琬琰失笑他確實生得好,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感覺這個人渾身浴著金光,照的她心神盪漾,呆呆的看惱了人家。
“皇子十五就該娶正妃啦,太子殿下再過兩個月就十六了還未婚配。”丹雲花癡的看著趙瑾瑜消失的地方,無比羨慕的說道,“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姐能配得上這般仙人。”
陳琬琰抽了抽嘴角,看向臉頰紅紅的丹雲,“你是不是想的有點多。”
丹雲咧嘴嘿嘿一笑,規規矩矩的燃了香遞給陳琬琰。
昏昏欲睡的聽慧能大師講了經,烏沉沉的天氣忽然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半柱香不到竟然下起了瓢潑暴雨,一行人隻得在寺中廂房歇息等雨歇。
“祖母,孫媳想去點一盞長明燈。”
李老夫人皺著眉頭,似乎是因為雨天心情也受了影響,整個人厭厭的。
“去吧,彆到處亂跑。”
陳琬琰帶著丹雲去了長生殿,由小和尚引著點了一盞長明燈,將丹雲打發出去,才心情複雜的雙手合十閉眼跪在蒲團上。
“我現在被困在李府不知道能為你做什麼,就先給你點一盞長明燈照照路。”頓了頓,陳琬琰繼續說道,“日後我會替你儘孝,也會懲治害你的凶手,你不要再來嚇我,早點入輪迴轉生去吧。”
她唸了幾句阿彌陀佛,又繼續嘀嘀咕咕的唸叨,“你這身子也不是我強占的,如果冇有我,過兩天你這身子也該入土過頭七了。”
準備起身的時候又想起了什麼,抿抿唇道:“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身子,你安心的去吧。”
語畢突然一陣冷風襲來,捲起了她的頭髮,脖子瞬間冰涼一片,陳琬琰驚疑不定的回頭,就看到慧能大師慈悲的臉,身側還站著那位矜貴清冷的太子殿下。
“阿彌陀佛,這位小施主可需老衲為你卜一卦。”慧能大師雙手合十朝她唸了句佛,一點也冇有偷聽被髮現的尷尬。
陳琬琰:“……”這倆人站在這裡多久了?
“老衲今日與施主有緣,”慧能大師對趙瑾瑜施了一禮,“請太子殿下也一道來吧。”
趙瑾瑜眸光幽幽的打量著陳琬琰,直將她看的心裡發顫,剛要張嘴說話,就見他轉身跟著慧能大師走了。
陳琬琰:“……”
她漫不經心的跟在他們身後,偷偷的打量趙瑾瑜。
他身量很高,玄色錦袍藏起了他的大長腿,不似那日在皇宮裡的清冷,今日的他整個人冒著冰冷的寒氣。
慧能大師帶他們進了禪房,請他們在矮桌前坐下後,自己走到香案前取了卜卦用的龜甲。
“今日初見,老衲便看出施主前世攢了滿身功德。”慧能大師眯縫著眼,目不斜視的盯著矮桌上的龜甲,笑的合不攏嘴。
“施主有想問的嗎?”慧能大師好心的問道。
陳琬琰:“……”她前世攢了滿身功德,還能年紀輕輕就掛了?
“大師不問問我生辰八字?”
慧能大師白眉微挑,好似渾不在意。
陳琬琰垂眸思考了一會兒,“那便問問姻緣。”
慧能大師高深莫測的看了她一眼,“已非彼時人,故而非良配。”
陳琬琰驚的繃緊了身子,冇想到這老和尚還是個高人,連忙恭敬的問道:“敢問大師,晚輩還能否……”回去?
不待她說完,便被慧能大師打斷道:“這裡有人掛念施主,施主也同這裡的人緣份未斷。情緣了,塵緣了,當歸。”
陳琬琰攥緊手中的裙襬,緊張的問道:“請問大師,是否同夫家緣斷便可回去。”
慧能大師搖搖頭,歎息道:“你的緣不在他的身上,至於你點的那盞長明燈,與他也是孽緣,遲早要還。”
陳婉琰心下駭然,強壓下心底的冷意,她還想問問清楚,就見跪坐在對麵的趙瑾瑜麵無表情的盯著她看,鬆了被捏皺的裙襬,複又捏起。
她眼珠子一轉,問慧能老和尚,“那我要是死了,能去想去的地方嗎?”
慧能大師眼皮動了動,慈悲善唸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緩慢而沉重的說道:“死了就是死了。”
陳琬琰怔愣一瞬,“什麼意思?”
什麼叫死了就是死了?
意思是她如果死了,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都冇有她了嗎?
“機緣千載難逢,有一回已是不易,施主要珍惜纔是。”
陳琬琰:“……”
這就是尋死也回不去了嗎?
她情不自禁望了一眼對麵端坐的趙瑾瑜,其實他的麵部輪廓很柔和,神情卻清清淡淡,一雙美目澄澈明亮的回視著她,勝雪的肌膚淨透無瑕,淡粉色的薄唇輕抿,墨發金冠,貴氣逼人,好帥啊……
要是能摸摸他的臉就滿足了,陳琬琰想著想著不自覺的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臉,卻被趙瑾瑜一聲輕咳驚醒。
“我……那個……”陳琬琰心臟突突的亂跳,尷尬的收回手,不知如何解釋自己放浪的行為。
長得帥的男明星她在電視上見的多了,從來冇有對哪個犯過花癡,竟然鬼迷心竅的沉浸在這個人的盛世美顏下無法自拔!
李珩也相貌俊美,她對他就冇有犯過花癡。
陳琬琰右眼皮突突亂跳,疑惑的看著自己的手,她剛纔彷彿不受控製一般,根本分不清剛纔的失態是女主的意識主導,還是她自己?
慧能大師高深莫測的瞧著她迷濛的雙眸中帶著幾許驚慌,緩緩念道:“心由鏡生,鏡隨心轉,即得自在。命由心造,福自我召。心外無物,心生萬物,萬般由心。”
心?
這心是她控製的,還是原主控製的?
這心好像是……一心二魂共用啊?
有時是她,有時又好像不是她。
“一人一心,心清則明,施主好好休息上二日便能穩定心智。”
陳琬琰神情呆滯的瞧了眼麵色淡然無波的趙瑾瑜,又緊張的側目看向慧能大師,再過二日就是她和原主一起過頭七啊!
這老和尚這麼有能耐,她哆嗦著唇還想再問,就見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神神秘秘的說道:“不可問,不可說。”
“施主麵露鬱色,心神不安,乃是夢魘折磨所致。”慧能大師轉著手裡的佛珠,安撫道:“施主功德厚重,安心即可。”
陳琬琰想起自己夜夜夢魘不斷,強迫自己鎮定,正想再問些什麼,就聽慧能大師,神神叨叨的說了一句,“施主莫要問了,天機不可泄露。”
陳琬琰被他故弄玄虛搞的一肚子氣,用手指沾了杯中的茶水,將自己上世的生辰寫在桌上,問他:“這是我故友的生辰八字,大師可否給看看。”
“此生辰福澤深厚,位列仙班,隻應天上有。”
她嗤笑一聲,不忿的問道:“既然福澤深厚,為何一生二十七載碌碌無為,更是個短命鬼。”
慧能大師耷拉的眼皮抖了抖,起身朝天拜了幾拜,默唸了句阿彌陀佛,佛祖勿怪,道:“慎言慎言。”
陳琬琰被他的動作逗的拍掌大笑,頭上粉色的珠花一顫一顫的晃動,粉頰上的梨窩若隱若現。
趙瑾瑜好看的臉上始終麵無表情,垂著長長的睫毛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琬琰白藕節般的手臂支著腦袋,頭一歪,素白的食指規律的在腦袋上亂點,揚著嘴角笑盈盈的問趙瑾瑜,“我要是異世幽魂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