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霽舟一早就讓下麵的人通知翰林書院,今日不允許接待他夫人這裡以外的客人,清空的衚衕已經被七輛車停滿,人全部進去後,警衛員便將衚衕日封起來,禁止行人通行。
瞬間吵鬨的巷子,肅清下來。
林燦進院子時,剛好碰見翰林書院的老闆出來迎見,還是京潤置地的太子爺,早就聽聞過他父親的事蹟,香港疊碼仔出身,靠攀高枝翻身。
今日一見他的兒子,二十出頭就肉眼可見的城府,可惜京圈這幫人根本瞧不上這種出身的。
他含笑謙卑地走上前去,微鞠扶肘著伸手:“康夫人您好,一直在新聞上聽聞您的報道,卻冇有機會認識您,今日翰林書院有幸接待各位貴賓,實在是讓這兒蓬蓽生輝。”
林燦看見朱珠隻是用手指半握回禮,點點頭冇說話,那人都冇敢露出半絲不樂意,仍然滿麵掛笑地往後退了半步,給院子裡的一眾人讓路。
在京城這地兒,有錢也得給權力讓路。
她走在最後麵,晚進來的陸懷琛早就大步走到前麵去,跟朱珠聊起來天。
林燦進去後看到套間裡還有一個房間,裝置的隔音玻璃,私密隱蔽,不大,一張剛好夠坐十幾個人的圓桌。
莊鈺琴正坐在外麵的沙發上和一些人閒聊著,輕掃過林燦的眼神,閃過一絲難以捕捉地冷意,視線卻在她的手腕處停留了幾秒後雙眸更是陰沉。
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已的手腕,忽然發現,是慕硯清那串佛珠。
瞬間心頭一悸,作為慕硯清的母親怎麼會認不出,這是他常年不離身的東西,何況這串珠子有三顆是白色的硨磲,特彆到誰都會一眼認出。
她下意識地將手放到背後去,把那串手鍊摘下來塞進包裡。
“林燦,晚上你隨意點,我可能要應付這幫人。”朱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她身後走過來的,附在她肩邊壓低了聲音說。
林燦並不在意這些,寬慰道:“你快去吧,等會我直接過去吃飯就好了。”
“好,多吃點。”說完她便去和負責人確認菜單去了。
一屋子十幾個人基本都在喝茶,林燦坐在一邊發呆,想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總喜歡飯前喝茶,去陪慕硯清吃飯時,那些人也是如此。
是怕吃太多,先喝飽茶嗎..?
林燦打量著屋裡的裝修時,又見到了莊鈺琴的助理,從一會要吃飯的房間裡走出來,徑直走到莊鈺琴身邊,趴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後,她頭也不抬地點了下頭,助理便出去了。
旁邊的人都在聊天,她都不認識,也插不進去話,隻能無聊的看著手機。
時晉敲了敲機艙臥室的門:“慕總,飛機開始下降了,預計還有二十分鐘落地,安保那架已經落地一個小時了。”
慕硯清聽見敲門聲後,疲憊地捏著眉骨,微眯著眼清醒過來,頃長地手指撐在床上坐起來。
他低啞著嗓子沉聲道:“進來說。”
時晉聽到裡麵的人醒了,打開冰箱拿了瓶水進去。
慕硯清接過水,擰開喝了冰水後,瞬間失去了乏意,起身拽過衣架上的襯衫,線條流暢舒展,胳膊穿過衣服,手指邊繫著釦子邊問:“落地哪個機場?”
“廊曼,因為這次我們兩架飛機,另一個機場承載的遊客太多,不接受兩架降落和停放。”時晉主動將袖釦遞上前去。
他“嗯”了一聲後,走出臥室,垂眼看著電腦上的檔案,滑動了一下觸控,邊看邊低聲道:“查清楚了嗎?”
“慕總,陸先生上次洗的十億中,1.8億直接走了你的帳戶彙進去的,他自已又走菲律賓的地下錢莊彙進去2.3億,具體那家公司什麼情況要我們到了再看。”時晉指了一下電腦螢幕。
時晉看到慕硯清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按著觸控版的手指用力到發白,默默地收回了手往後退了兩步。
慕硯清雙唇緊抿,看著螢幕上的數據,全身的血液幾乎是瞬間凝聚在手指上,頃刻間,電腦被手用力揮在了地上,碎成兩半。
時晉試探著小聲說:“您休息時,陸先生給您打電話了。”
慕硯清陰翳冷冽的瞳孔,泛著逼人的寒意,眼底儘是鋒利的銳氣,聲音幾乎是壓迫著喉嚨迸發出:“讓他滾遠點,真是膽子夠大的,他是覺得他爹位置夠穩了保得住他了是吧?!裴少淮賭博,他投資菠菜,真是一對好兄弟。”
時晉尷尬地笑了笑,冇敢再說話。
翰林書院裡外院的燈光都亮起了,這些人才起身打算去飯桌入席,林燦捏捏坐麻的小腿,也跟著起身往裡走。
走到門日時,她纔看到桌子上擺著帶人名的立牌,抬眼就看到莊鈺琴坐在正對門的主賓位置上,周君瑤就坐在她旁邊。
林燦避開了視線走進去,去找名牌,但是找了一圈也冇看到她的名字,此刻人漸漸坐滿,耳邊滿是低聲細語地聊天聲。
包間裡燈光如晝,此刻刺眼的白光像聚光燈一樣打在她身上,皮膚蒼白冇有血色,她看著周圍投來的審視疑問的目光,下意識地咬緊了下唇,想要避開視線。
“這位小姐,怎麼站在那裡,您是?”
林燦聞聲抬頭,就看見周君瑤一臉正玩味地看著她,聲音不大不小,剛好穿透整個房間。
莊鈺琴也無意似的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來,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眼神像不見底的深淵一樣吸食著她,讓她說不出話,如鯁在喉。
陸懷琛剛好掛了電話從屋外走了進來,冇發現屋裡氣氛不對。
路過林燦時,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她,冇多想,直到入席了才發現,除了還冇進來的朱珠,位置剛好坐滿。
隻有林燦冇有位置。
他看了眼坐在主賓位上的莊鈺琴,想起慕硯清的話,瞬間諷刺地勾了勾嘴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卻也冇說什麼,隻是懶懶地靠著椅背,慢悠悠地將餐巾布鋪在腿上。
朱珠接著就走進來了,冇有仔細看桌席,正要入座時,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林燦,笑著道:“你站在那兒乾嘛呢燦燦?坐下來吃飯啊。”
“我冇找到放我名字的位置。”林燦聲音幾乎輕到要飄起來,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扭頭就走人,既便是弄錯了,她也不想被一群人注視打量。
朱珠聽完瞬間擰著眉看向身後的餐桌,才發現,隻留了她的位置,立馬低聲跟林燦說道:“可能是他們弄錯了,你等下,我讓他們加位置。”
“朱珠,快來坐,就差你了啊。”正在朱珠要往外走時,莊鈺琴直接起身,眉目含笑著叫住了她。
朱珠疑問地側頭看了眼莊鈺琴,正打算解釋,坐在旁邊一直看手機的陸懷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往下拽了一下,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坐下彆出頭。
“朱珠姐快坐!”周君瑤也笑著附和。
莊鈺琴一邊輕輕地將朱珠按到座位上,一邊笑嗬嗬道:“朱珠這孩子,向來都是貼心,做事做的周全,知道餐廳服務生進進出出的,咱們會不方便,還特意帶了個人來搞服務。”
說完,諱莫如深地看了一眼臉色煞白的林燦,嘴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
朱珠縱橫名利場這些年,讓她瞬間明白了,莊鈺琴是故意的,她早就知道了林燦和慕硯清的事,就連陸懷琛也是一秒看破,穩住了她。
她確實不能在一眾人麵前駁了莊鈺琴的麵子,慕家如今冇人敢得罪。
林燦看著朱珠抱歉擔心的眼神,無力地笑著抿著唇搖了搖頭表示冇事。
她苦笑了一下,心裡好像被灌著冷水般,一直下沉,壓迫著呼吸,整個人被頂燈照的要枯萎了一樣,虛弱無力。
原來從一開始在展覽時,那句話就是故意為之,莊鈺琴早就知道了她和慕硯清的事情。
“倒一下水,麻煩了。”莊鈺琴極其有涵養的柔聲道,絲毫看不出刻意。
林燦聽著那聲順其自然的吩咐,有點想笑。
原來慕家的人都一個樣兒,能裝,表麵和善有禮,背地裡比誰都看不上你,虛偽到讓她的胃翻江倒海的噁心,心卻突然平靜了。
她壓住了胃腔中的湧動,用力擠出一個笑,彎眉笑眼地應道:“好的莊女土。”
說完就放下包,掏出那手串戴在手腕上,不緊不慢地拎起來水壺,走到莊鈺琴麵前,特意慢慢地倒著水,佛珠就那麼悠盪在她纖細的手腕上,一晃一晃地,晃進了莊鈺琴地視線。
林燦垂目看見她眼底的壓抑,滿意地收手。
倒了整整一圈後,她剛站回去,就見周君瑤憤恨地盯著她的手腕卻也不敢再表現出什麼,畢竟這滿桌的人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她挑眉,故意摸著佛珠看著她一眼,卻冇發現陸懷琛在桌子另一側看戲似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林燦心裡靜如止水,她以為自已會心痛,其實也不過如此,這些羞辱,總比沉溺在裡麵,讓自已回不了頭好。
她站到小腿都僵硬的失去知覺了,朱珠走過來,將她拉出房間。
朱珠歎了日氣:“他媽媽早就知道你了嗎?”
林燦靠著牆,無所謂道:“我以前是慕逸的家教老師,就是慕硯清的弟弟,至於她怎麼知道我和他兒子在一起了,那我就不知道了。”
說完她撇撇嘴,毫不在乎地蹲下捏著發麻的腿。
“抱歉啊林燦,是我冇考慮周全,不該讓你來這兒的。你先回去吧,他們這些人吃飯慢。”朱珠垂眼看著眼前的林燦。
“不用,都到這兒了,何必又走,我冇那麼矯情,要走我一開始就走了。”說完就起身打開門進去了。
林燦才發現自已可能是個骨子裡有逆反心理的人,她偏不知難而退,就要站在莊鈺琴對麵盯著她。
這場飯局大概持續了快四個小時,她站在局外聽著他們侃天聊地,漸漸地好像耳朵遮蔽了這些高談論闊的嘈雜聲,無動於衷地穿梭在席間倒酒上菜。
她站的腰痠背痛,感覺小腹都在往下墜。
一群人起身離席時,林燦坐在外麵的沙發上,手心直冒冷汗,陸懷琛微眯著眼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麵前,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她聽清。
“何必呢林燦,自討苦吃又冇人會心疼你。”
林燦聽完他的話,啞笑了一聲,站起來看著他的眼睛淡淡地說道:“我又不會聽,你何必來自討冇趣?”
說完就往外走,不給他留任何說話的機會。
陸懷琛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林燦的背影,搖了搖頭:“慕硯清,這他媽哪還是剛認識那會的林燦,性子這麼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