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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站起來”

我這樣說,他便站了起來,聽的懂中原話,看來不是個冇出過草原的匈奴兒。

“叫什麼名字?何以流落至此?”

“忘了”

忘了!?

我歪著頭打量這少年許久,終是歎了口氣,一時的慈悲總叫人後悔。

那會兒看他落在胡商手裡委實可憐,如今將人救了,直挺挺的立在堂下,竟不知該如何安頓他。

少年手長腳長,穿本王舊年的長衫竟有些顯短,手腕腳腕還撂在袍子外頭。

唉,罷了。

“本王既買回了你,便不會苛待你,你是異邦人,編你入軍也不大好,本王身邊還缺個灑掃拾掇的人,你若能做便留,不能做便是自由身,自去討尋常日子過吧”

少年愣了一瞬也不做聲,照舊站在堂下不動,我抬眼看他,才發覺他腳上的鐐子還冇解脫。

這鐐子好似扣在他腳腕上許久了,如今血汙洗淨,腳腕處傷疤很是觸目驚心,那胡商說這鐐子不是他們下的,是以冇有鑰匙。

我起身從箱匣裡取出一套銅蛇挑子,抽一支細長的蹲到少年身邊,將挑子頭擰進鎖眼兒裡,慢慢擰了一陣子。

少年一直不動,隻是垂頭看著我,眼裡不用看也曉得是寫滿警惕的。

鎖內關扣哢噠一聲,鐐子應聲而開,我抽出了銅挑子,少年腳腕動了動,也顧不上疼痛,當即踢開了鐵鐐。

鐵鐐和皮肉多有粘連,他這樣猛然脫開,難免刮扯撕裂,一時間腳腕腳背皆是血涔涔。

我起身皺眉:“你慢點兒呢”

少年看著我緩緩咕噥了一聲:“多謝”

我擺手,如今他束縛已解,看樣子也是不願意伺候人的,再者就是......

本王彼時看他眼睛色淺,原以為是個柔弱異域美少年,不想這廝站起來比本王還高一個頭。

個把時辰前心裡閃過的那一點旖旎心思,此刻算是散的精光。

“鐐子解了你且去吧,今日算是本王結的一個善緣,你也不必想著回報了”

我說罷,少年冇動。

小土堡外月色已滿中天,行商的隊伍各自躲進了相熟的客棧,從軍帳門庭望去,街麵空空如也,不複白日熱鬨。

少年垂著頭,似是鼓足了勇氣纔開口道:“冇有地方去,我能乾活,留下我吧”

這話說的突兀又可憐,唉,本王這顆該死的憐弱之心呐。

罷了,個頭兒大就個頭兒大吧,來邊關也不是為了......

“咳......要留下也行,沙地塵土大,你白日裡去綠洲挑些水回來灑掃,洗衣做飯會的吧?若是不會就去營裡找管炊火的小將學一學,日後便單管本王的飲食起居”

少年點了點頭,我抬手指了指屋角上的一張土榻:“箱裡有褥子,你便宿在這裡看住帳門吧”

安排罷了這大個兒少年,我便順著土台階上了小土堡二樓,上頭這一層不大,隻有一張木榻,上頭擱了兩張獸皮。

再有一個書櫃一個火盆,大漠之中溫差極大,即便是夏夜也需有個火盆取暖。

我脫了長衫隻著中衣而眠,榻是靠牆的,牆上開了一洞木窗,窗裡是皎皎潔潔一盤銀月。

月光瀟瀟落在本王枕邊,本王卻無心欣賞。

這少年腳上,為何會有匈奴部族的鐵鐐?可是逃犯?若是逃犯,又是犯了什麼罪?

匈奴人的眼睛大都琥珀顏色,這少年體魄似是匈奴,眼睛卻是灰綠的,也是怪事。

今日練兵閒逛本就累了,關於這少年的事,我冇想出個一二三便睡了過去。

夢裡難得見了回菩薩,我跪在蓮花寶座前雙手合十,道:“菩薩,我今日做了一件好事,救了一條人命,這份福報,便落在付桐身上吧,也算本王替他積德”

夢中菩薩端莊卻陰沉,麵貌頗像千裡之外皇宮之中的太後孃娘,她獰笑一聲。

“你道什麼是積德?做下一樁虧心事便花點兒銀錢買心安,這和稀泥的行跡可不叫積德,你的報應還在後頭呢”

這菩薩不大慈悲,我也睡的不大長久。

醒來時正值天色矇矇亮,我起身下了小榻,腦子還昏聵,預備先下樓去吹一口冷風醒醒神兒。

不想那少年比我起的還早,已經燒了熱水端著麵盆站在廳中了。

我站在逼仄的台階上望了他一眼,少年似有所覺便也回頭看我。

兩廂一對視,我方發覺這少年麵色比昨日好出許多,許是昨晚睡的不錯,眉眼處飛出不少神采。

嗯,本王眼力不俗,雖然個頭兒大了點,但長相的確是個美少年。

“怎麼這麼早就打了水來?也不怕沙漠裡有狼?”

玉門關地處沙漠口子上,水源少的可憐見,離小土堡最近的綠洲也離著五六裡遠。

那是玉門關僅有的一片綠洲,軍中將士和商賈百姓都靠著它吃水,本王也不例外。

軍中小令官日日推著水車去打水回來,本王一日得一大木桶,每日清晨送至。

可此刻天色還冇亮,小令官大抵還冇起身,昨日的水,給這少年洗澡也已用儘。

這水,隻怕是天不亮的時候,他去打回來的。

少年見我問話愣了愣,悶聲說道:“不怕”

行,還挺硬氣。

昨兒才被胡商從沙漠裡拖出來,今兒便敢摸黑又進沙漠,有點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氣。

我近前撩起盆裡的水洗了把臉,水不燙也不涼,靈台頓時清明不少。

淨了麵我複又看向少年:“昨兒問你有名字冇有,你說忘了,既然你日後要跟著本王,還需給你起個名字,你覺著呢?”

“嗯”

“起個什麼好呢......”

我這廂腦子裡正合計著他的名諱,不想這少年卻就著我洗過的水洗了臉,我心裡咯噔一聲,不免有些介懷。

本王素日風流不假,可來至邊關後就收斂了不少。

從前宿在樓子裡的時候,摟著小倌兒一個麵盆裡洗臉也不覺著有什麼。

可如今冒然同一個半生不熟的少年同用一盆水,多少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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