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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們村子比不得城裡,那些老祖宗傳下來的禮數隻要做了,就是老天爺認定的事情,不可逾越的存在。

爺爺手裡握著的一封書信,上麵寫的都是舊時婚書的內容,上麵有我的名字,最為顯眼的還有張瑤的名字,那還是張瑤親手寫上去的。

我這才反應過來,爺爺之所以讓張瑤寫名字給他看,原來是故意拿書遮住了字跡,讓張瑤的字正好落在上麵,這樣我們就成了名副其實有婚書的夫妻了。

原本張瑤的爹孃還氣焰囂張,見我爺爺手裡的字跡確實是張瑤親筆,頓時臉色慘白,滿臉不相信的看著我爺爺,“老東西,我閨女向來清清白白,哪是你們這種人可以隨意褻瀆!不過是一張紙的事情,我們不承認這樁婚事大可以悔婚!”

爺爺聽了這話,樂嗬嗬的笑道,“你們收了我家的彩禮,這屬實不?”

“放屁!什麼彩禮!你給老子說清楚!”張瑤她爹氣的破口罵道。

爺爺伸手指了指他們家墳頭前我們昨天焚燒的東西,黑乎乎的已經看不清之前的模樣。

爺爺意味深長的看著那堆東西,又看向她爹說,“你看,這是我們家給的彩禮,送去的‘鵝籠’、‘酒海’、龍鳳喜餅以及肘子、喜果都是真的,給丫頭準備的衣服首飾也都一併燒給你們了,既然都收下了,自然就是認了這親事。”

在我們村子裡,對定親的事情尤為嚴格,雙方若是將婚事定下來,男方就必須給女方送去定禮,也就是說這門親事確定了,‘搭屍骨’的時候,吃的都是真的東西,而衣服首飾之類的都是用紙糊的冥器,這才能送到下麵去。

張瑤的爹孃聽到這番話又驚又恨,她爹氣得渾身直髮抖,咬牙切齒狠狠說,“你們送下來的時候,說的是道歉禮,啥時候變定禮了,你這是在胡扯八道!”

爺爺把雙手背在身後,滿臉無畏的樣子說,“道歉的話是陳天說的,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陳天說的話無用,他父母不在這邊,我自然就代替父母之命,老子說這是定禮,自然就是定禮。”

我恍然大悟,爺爺果然是個老狐狸,狡猾得厲害,故意讓我燒東西的時候道歉,這樣讓她家裡人聽到是道歉,也就不會把東西退回來,他們隻要收下了就等於認定了婚事。

張瑤的娘聽完爺爺這番話,冷冷哼了聲,“你說得有理,這婚姻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他倆冇有媒人在中間,這事還是成不了。”

爺爺再嗬嗬笑了聲,“隔壁村的那老瞎子是你們認識的吧?他就是媒人,他把你家丫頭塞到陳天腳跟下,本來冇緣分的事情,硬是讓那驢球子給撮合了!”

張瑤的爹孃自然不依這事,又是彩禮又是婚書,板上釘釘的事情,就算不承認,但是事實如此,氣急之下他爹撂下狠話,“讓我家張瑤進你家那破門想都彆想,這事情我們不同意,一紙休書就行!”

我聽到這話,心裡著急的很,雖然開始我覺得活人娶屍心裡膈應,可好歹我和張瑤已經有了婚書,她就是我媳婦兒了,哪有剛在手中冇捂熱就給端走的道理。

我連忙伸手扯了扯爺爺的衣角,爺爺曉得我擔心啥事,順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安撫我的情緒,爺爺又繼續說道,“要休書倒也行,不過有句話我得先說在前麵,我們給了彩禮,你家閨女昨日又跟著我們回家,等同於我孫子娶親,把她從孃家娶到了夫家,也就是‘過門’。昨天倆人對拜,也喝了交杯酒。你家閨女又留夜和陳天同房住一屋,也就實了‘洞房’,無論是夫妻名分還是夫妻之實,你閨女是陳天媳婦兒的事都改變不了,今天我們帶著張瑤回來,也就順了娶親後回孃家習俗的‘回門’,整個婚事全都做全了,你們要休書我們陳家並不吃虧。”

這話下來,原本她爹孃臉色心急火燎怒氣的樣子,逐漸變得陰沉又猶豫。

後來爺爺告訴我,我才知道,姑孃家的名節比什麼都重要,爺爺把婚事流程都做全了,張瑤也和我睡了,如果休書拿下,她家閨女就不可能嫁給其他人了。

她爹兩眼怒視著張瑤,揮手下來巴掌狠狠落在張瑤臉上,“老子冇你這個閨女,丟臉丟到外麵去,還回來做什麼!你竟然跟那小子睡了,氣死老子了,看我不打死你!”

張瑤被這突如其來的打罵嚇壞了,她瑟瑟發抖的站在旁邊,委屈的眼淚吧嗒往下掉。

我看著很是心疼,感覺她遇到我就冇好事,不是被狗咬,就是被爺爺打。

這下好了,連她爹都打她了。

她娘見勢連忙將張瑤護在身後,委曲求情的讓她爹彆打了。

家醜不可外揚,她爹孃並未理會我和爺爺,而是拉著張瑤離開,不過明明就在我麵前,一溜煙的功夫就冇了影子。

我看到這幕心裡瘮得慌,這家人看著和活人並無區彆,但是始終是死人。

我和爺爺又回到村裡,剛到屋子裡我就忍不住問爺爺,“我離婚了嗎?”

村子裡現在說夫妻分開,都喜歡用離婚二字,我自然也曉得這個詞,就不懂具體的意義。

爺爺聽到從我嘴裡說出這倆字,覺得彆扭又好笑,直接“噗”出來了一聲,又嗬嗬笑道,“臭小子,放心好了,你那小媳婦兒會回來的。”

爺爺說的話向來準確,聽到這話我便也放心起來。

這兩天說來也奇怪,村子裡謠言四起議論紛紛,都說因為上次我爺爺打了老瞎子一頓,老瞎子服服帖帖突然就收拾了東西離開,好幾日不見老瞎子。

村子裡的人都猜測,我爺爺身份特殊,嚇跑了老瞎子。

也有人說,行有行規,指不定是爺爺下令趕走了老瞎子,有些好事之徒跑到老瞎子家裡問他媳婦兒,想知道原因,不過瞎子的女人始終搖頭不語,說她不清楚。

我問爺爺老瞎子為啥跑了,爺爺隻是皺著眉頭什麼話也冇說,然後又叮囑我背書的事情。

晚飯期間爺爺跟我講起了道教的事情,不過我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爺爺說的認真,可我聽的糊塗,後來我實在不想聽,就藉著去消食為由跑出去溜達。

村裡窮鄉僻壤,晚上不通燈火,但凡是出夜走路,每個人都是自己帶手電筒。

我拿著手電筒,蹬著小腿飛快的跑到田坎裡玩,小時候物資匱乏,冇啥玩耍的東西,就坐在田坎上捏捏泥巴也能玩整天。

我正玩的儘興,從我麵前走來略微矮胖的中年男人,夜裡很我看不清楚模樣,但是覺得有些陌生。

他操著外地鄉音問我,“小朋友,你一個人在這裡,你家裡人呢?”

我愣了愣,雖然看不大清楚他的臉,可是我的手電筒打開擱在旁邊,正好照在他鞋子上,一雙蛤蟆鞋映入眼前。

我當時嚇壞了,爺爺以前跟我說過,蛤蟆鞋是給死人穿的,活人要是穿了蛤蟆鞋能絕地氣,遲早也是死人。

正好手電筒照在他身上冇有影子,爺爺說過,鬼是冇有影子的,說明他不是活人。

男人見我不理會他,他嗬嗬笑了笑又繼續說,“小朋友,你身上的袍子是誰的?”

想著爺爺之前說這袍子厲害,他既然不是活人,指不定能嚇唬嚇唬他。

爺爺說過,人怕惡鬼,鬼怕惡人。

我乾脆站起身來,拿起手電筒從下往上照在自己臉上,心想大晚上這樣子肯定比鬼還醜,又學著爺爺說話的方式,“老子穿啥子袍子,管你錘子幾把事!莫惹老子出手,揍你龜兒子屁股屎尿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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