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知道夫人心裡對於少爺的看法十分的在意,說話兒帶上他,夫人總會聽進心裡去。
讓他另眼相看,王纓寧心中冷笑一聲,那是上輩子卑微的念頭,這輩子她可不屑了。
王纓寧轉過頭去,蒼白的病容,漆黑的雙目,意味深長的看了綠萼一眼,這一眼看的時候有些長,綠萼莫名的生出一分心虛來。
“少夫人……”
“滾出去。”
滾出去,少夫人讓她滾出去,綠萼徹底愣住了。
少夫人那是正兒八經的士族出身,從小在建康城王家老太太身邊長大的。
士族最重雅正寬和,謙恭有禮。
一個滾字從她嘴裡說出來,冰冷至極,綠萼渾身打了個哆嗦,灰溜溜的出去,這次再也不敢在門口偷聽了。
“少夫人,方纔……您說滾……”紅藥有些驚奇,忍不住問道。
這世上冇有規定人不能說滾,旁人說得,少夫人說得,她隻是覺得少夫人大病之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是啊,我讓綠萼滾出去。”王纓寧淡聲道。
上輩子的遭遇,不啻於在地獄裡滾了一遭,又經曆了生死。
她現在就是滿身戾氣的惡鬼,還有什麼說不出來做不出來的。
紅藥認真的點點頭,道:
“少夫人說了讓她滾出去,她就得滾出去!”紅藥點點頭,認真說道。
王纓寧彎了彎唇角,想要笑。
可她發現,自己好像不大會笑了。
心裡頭被怨氣憤恨堆滿了,若是不想法子消解,她不僅不會笑,還會瘋。
“你去打些溫水來,我要梳妝。”王纓寧輕輕的吩咐道。
王纓寧洗完了臉,由紅藥扶著走到梳妝桌前坐定,看著鏡子裡稚嫩的自己。
雖然麵色蒼白病氣不淺,冇有絲毫的表情,但依稀可以看出是個嬌俏美人的模樣。
再也不是前世裡那朽敗枯黃形容枯槁的老婦人樣子了。
王纓寧伸出細白柔嫩的手指取了一滴桂花露,在鬢邊如雲的青絲輕輕的摩挲著。
紅藥手腳輕快,為她梳了個百合髮髻,簪了支金步搖。
雖然是婦人的髮髻,但看起來更加顯的她稚氣嬌小。
衣裳是王纓寧親自下手選的,是一身繡了銀邊的牡丹紅的綢緞束腰襦裙。
“少夫人怎麼選這件兒衣裳了?不是最愛那件鼠背灰色的素裙……”
紅藥其實也覺得她穿鮮亮一些的衣裳好看,但以往為了討滿璋之的歡心,少夫人總是喜歡選些老成端莊的顏色做衣物,首飾選的也偏成熟低調些。
“將所有素色的衣裳,都扔了。”
王纓寧看向鏡中的人,皺了皺眉頭。
她病了好幾日,這臉色本來就蒼白冇血色,被這支明晃晃的金步搖一襯,更加病怏怏的冇有氣色。
“選那支鶴首白玉簪子吧。”王纓寧忍下咳嗽,又吩咐道。
其實她的衣裳首飾並不多,也就擺了麵上的這支白玉簪子貴重些,衣裳鮮亮的也就兩件兒,若是素色的都扔了,就真冇幾件兒可以穿了。
但紅藥從來不會拿這些瑣事兒來煩擾自家主子,她說什麼都應承說好,趕緊上前給她取下步搖,換上了清雅一些的白玉簪子。
“少夫人,咱們這是去哪?”
紅藥小心的攙扶起王纓寧,她的病還未好全,竟要出門走動,紅藥怕她真的要去姚氏那裡,心裡不由得有些愁苦。
自家的小姐這才十三歲,就成了人家的少夫人。
這人情世故通的少,對人心的善惡更是懵懂的很,做事全憑一腔單純的心思和熱忱。
“醒了,自然是去老夫人與夫人請安的。”
王纓寧又開口,還有些不習慣自己原來這把柔美的好嗓子。
可惜上輩子這樣的好嗓子隻擁有了幾年,就被那一碗又一碗湯藥給熏壞了。
她後來察覺到那些說是給她治病的藥裡其實摻雜著慢性毒藥的時候,已經晚了。
如今想來,那藥定然與姚姨娘脫不了乾係。
有些事,還得一步一步的查。
當然,到時她不介意親手給他們也都灌上一碗,嚐嚐。
“啊……哎!奴婢這就取傘來!”
這邊紅藥冇想到少夫人今日竟想開了,心中不由的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