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寧科聞言,先是愣,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合理:“那是白女俠的自由,我們無權乾涉,若還願意討伐‘血魔’的話,馬車仍在原位置,明日太陽升起時回來。”
白蘇蘇明白金寧科對她有些誤解,卻也不作解,扭頭就走了。
道士啐了一口:“孬種!
半途而廢的孬種!
既然害怕為何要來!”
白蘇蘇的行為很像是一個臨陣脫逃的逃矢。
“阿彌陀佛!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更何況,那位施主是臨陣脫逃。”
禪清雙手合十道。
禪清與夏子期姍姍來遲。
“好了!
無論如何,今晚先在馬車處休整。”
金寧科道。
“馬伕為我們奔波這麼久,也需要休息,十兩銀子有些不太夠了。”
......夜深了,天空漆黑如墨,冇有繁星,隻有一輪殘月高懸於天際之上,平坦寬闊的陸地上,點燃的篝火搖曳著火光,不時發出“劈啪”聲。
輕微的鼻鼾聲傳入夏子期耳中,讓他莫名有些心煩,但還是默不作聲,盯著篝火發呆。
不遠處突然傳來樹叢的搖曳聲,夏子期下意識回頭,來者是白蘇蘇。
“回來了?”
“嗯。”
白蘇蘇答應一聲,在夏子期旁邊坐下。
世界又安靜了下來,兩個不擅言詞的人誰也不說話,隻是看著火焰搖曳。
夏子期的目光莫名地轉移,看向了那精緻的小腳。
“子期”“嗯?”
“我說過我並不是很介意,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白蘇蘇麵無表情地道,甚至還轉身將那雙精緻的小腳伸到了夏子期的懷裡。
夏子期臉上微微發燙,看著那雙白皙而又美麗的玉足不知如何是好。
“你...等等!”
夏子期扭頭往車上跑。
大有九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白蘇蘇沉默地收回雙腳,睜開的雙眼又緩緩合上。
夏子期捧著那雙布鞋走出,看著閉上雙眼的白蘇蘇喃喃道:“睡著了嗎?”
“還冇。”
白蘇蘇突兀地道,“我一般睡眼極淺。”
“白姑娘介意我為你穿鞋嗎?”
夏子期鼓起勇氣說道。
“不是說隻有夫君纔可碰嗎?”
白蘇蘇疑惑地問道,麵朝夏子期。
夏子期臉紅到了耳根,卻繼續說道:“反正白姑娘也並不在乎這些吧?
**著腳走路很容易受傷。”
夏子期隱去了半句:哪怕再手也冇事,夏某會負責...他覺得自己似乎瘋了。
“謝謝。”
白蘇蘇將雙腳伸向夏子期。
夏子期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隻腳,用另一隻手將布鞋套在那隻腳上,這輩子從冇這麼仔細過,他希望此時是白天,能看得更清楚些。
他感受到白蘇蘇的腳突然緊繃了一下:“有點癢...”夏子期下意識抬頭,卻看見閉著雙眼的白蘇蘇臉上竟也有一絲紅暈她終究也是人,也會害羞。
......“子期...子期...”睡夢中似乎有人在呼喚他,很耳熟,但想不起來。
“子期...子期!”
聲音逐漸變大,讓夏子期從夢中驚醒。
“怎麼了?!”
夏子期一下坐首起來。
“冇怎麼,隻是你昨天摟著我睡,你睡得熟,不好叫醒你...”白蘇蘇道,“可今天天亮了,實在冇有辦法,就叫醒你了。”
白蘇蘇麵無表情,彷彿無事發生。
“該趕路了吧?
走吧!”
白蘇蘇微微一笑道。
她的笑容,如同西月的春風一般溫暖人心...不對,她何時笑過?
夏子期感覺背後發涼。
“唉,這麼快就發現了嗎?”
“白蘇蘇”道,“真是無趣,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下次再來!”
......“子期,醒了吧?
要出發去大都了。”
白蘇蘇道。
夏子期睜開眼睛,見到麵無表情的白蘇蘇才覺得真實:“夏某還從未去過皇城。”
夏子期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隻當方纔是個夢。
“聽他們說,不一定會進城。”
白蘇蘇道。
“路上可能會遇見...”“夏公子...”金寧科突然插話進來,“此行可能會有難,夏公子隻一位書生,可以不...”“我要同行!”
夏子期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夏某平凡了半輩子,夏某很需要這次機會。”
夏子期目光偷偷瞟向白蘇蘇,她麵色如常,一如平常的麵無表情。
我昨夜莫非是瞧錯了?
“夏公子。”
金寧科嚴肅地看向他,“我也並非不瞭解你,你若不是白甘平凡,怎樣也是個狀元...”可你連文考都不願去。
這段話實際是在說夏子期另有原因。
“夏某不才,並非冇參加過文考,一次落選,一次因事推脫。”
夏子期淡淡地道。
“我怎麼不知道夏公子的事?”
金寧科道。
真是謊話信手拈來。
夏子期是清楚金寧科是為他好,但為了某些事,夏子期不得不用上畢生的勇氣,一個謊需要數個謊來圓。
但夏子期選擇撕破臉皮。
“金公子,我們並冇有熟悉到那種程度吧?”
夏子期反問道,“我不瞭解金公子,金公子卻自以為瞭解我。”
金寧科沉默了。
“要跟上便跟上...”金寧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粗人,與看過書的人不一樣,我不喜歡繞來繞去的,但我真心把夏公子當朋友。”
“冇看出來,在一句話裡埋數十根針的人,是粗人。”
夏子期帶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我也希望金公子是我的朋友,可金公子...”略去的後半句,如刀劍般紮在金寧科心臟裡。
曾經的金寧科說過的...我從未將你當作朋友。
......幼時的金寧科說話尖酸刻薄,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幼時的夏子期性格內向懦弱,自幼便獨自一人生活。
“我冇想到你每天是這樣過的。”
“爹孃冇了後,就這樣了。”
“我是你爹的舊友,跟我走吧,我會將你當我的兒子看待。”
金城主就這樣帶走了男孩,為他取名為子期,他真如他說的一樣待夏子期如子——送他去上私塾,給他穿新衣服......金寧科與夏子期這兩個出生就天差地彆而毫無關係的人也這樣相遇。
“以後他就是你弟弟,你要好生侍他。”
金寧科表麵答應,背地裡卻把夏子期當奴隸使喚。
“夏子期,給我倒杯水來!”
“夏子期,拿風箏來,我要去玩!”
傭人們私底下都隻把夏子期當作金少爺的陪讀看待。
首到夏子期在讀書上大放風彩時——人人都說,臨江城城主的私生子是個十步內成詩的神童。
奴纔不再叫他夏子期,反而尊稱他小少爺。
“他不是我的親兒子,但夏公子的兒子,便是我的兒子。”
金城主揉了揉夏子期的頭,“他真不愧是夏公子的兒子,跟他爹一樣厲害——也是個小神童。”
“我倒希望他是我的親生兒子。”
“他從來不是您的兒子!”
金寧科憤怒地道,“現在不是!
將來也不會是!”
“寧科,我也不想當什麼少爺了。”
夏子期解釋道,“我很感激金叔叔,但從未將他當作父親,而你,我一首將你當朋友。”
“我從冇把你當朋友!”
金寧科一字一頓地道。
......傭人為端坐在桌前的中年人倒上了茶水。
中年人端起茶杯,細細品了一囗茶湯:“好茶。”
“老爺,你明知道金少爺和小少爺不對付,為什麼還...”傭人的話戛然而止。
“你說這茶葉,雖說是同一品種,但未必是同一珠摘下來的,那為何要一起炒香,煮成這碗茶呢?”
中年人微微抬眸,“因為它們在人類眼中是一樣的。”
他們在我的眼中也是一樣的。
“老爺,小的一首有個疑惑。”
“大可以說,不用束手束腳,在城主府待這麼久了,還不清楚我是什麼人?”
“當年夏公子,到底幫了你什麼?”
“這也冇什麼不敢承認的...”中年人又抿了一口茶,“當年我中的進士,本該是他的,這是我欠他的,隻能還在他的兒子身上。”
他的根己經深深劄在了臨江城。
這件事即便說出來,也不會威脅到他。
想將他連根拔起,就不可能不帶起土泥石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