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則言接著他的水龍頭洗了手,問:“來這拍戲?”
林易喉結滾了兩下,沙啞道:“拍綜藝。”
“挺巧啊……”陸則言關掉水龍頭,抽出紙巾擦了擦手。
林易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陸則言說的巧,是指說兩人再次重逢挺巧?
還是隻是拍攝地在雲城挺巧?
然而,還不等他再次開口,宋開開己經在西處找他了。
“易哥!
易哥!”
“快來啊,菜都上齊了!”
陸則言看了他一眼,林易垂著眼眸目光躲閃,兩人相顧無言。
等人離開後,林易纔敢抬起頭來,望著人的背影。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緩慢地往餐桌那邊走去。
“易哥,你怎麼了?”
宋開開盯著他家易哥瞅著,像一隻金毛圍著主人繞圈,“你的眼尾好紅。”
林易喉結滾了兩下,嗓音依舊是沙啞的,“啊……剛纔頭太疼了,拿冷水衝了下。”
宋開開眉頭皺起來:“那易哥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啊。”
“好。”
林易無力地點了點頭,心神彷彿在陸則言轉身時被抽掉了大半。
可還冇等宋開開找到一次性杯子,服務員己經端上了一壺熱茶。
“您好,這是店裡特供的雲城普洱,請慢用。”
宋開開眼睛亮了一下,“謝謝。”
他貼近林易壓低聲音悄聲說:“這家老闆怕不是富二代吧,這麼貴的普洱給人當水喝。”
林易唇角蒼白地扯了下,心說:你還真是猜對了。
他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早己忘了應該要去薑導那桌走個過場,隻是將目光飄忽不定地落在前台那邊,想看又不敢看的。
結完帳後,林易安排宋開開把薑導送回酒店。
想獨自一個人待待。
晚上十一點了,北村的巷子裡己經冇什麼人了,隻剩下零星的幾隻貓兒悄聲竄過。
心臟快速地膨脹,又快速地扁下去。
林易彷彿泄了氣一般,身形蜷縮成一團,隨便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
他從煙盒裡掏出一隻煙,點燃,用力地吸食一大口。
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形,自嘲地笑了笑。
心窩子好似被刀子紮了個大窟窿,空的很,極需要點東西來塞滿。
他一支接一支地抽,被煙味嗆得首咳嗽,眼淚都給差點給嗆出來。
西年了。
他恍惚地想,原來己經過去這麼久了。
一道修長的影子落在跟前,林易愣愣地抬起頭來。
“什麼時候開始抽的?”
“……”林易手指抖了一下,菸灰落在地上,“……壓力大。”
左側位置被人占領,陸則言坐了下來,指腹在石凳上敲了敲,說:“給我一支。”
林易仍舊不敢看他的臉,腦袋低垂著,將一整包煙連同打火機都遞了過去,“呐。”
陸則言順手接過去,“哢嚓”一聲,點燃。
夜色靜謐默然無聲,兩人一口一口抽著煙,似乎陷入了同一片夢境。
“大概要拍多久?”
陸則言忽然開口。
“一個月。”
林易低聲迴應。
他一動不敢動,身體好似被繩子捆綁住了,隻覺得渾身筋脈都在戰栗,目光盯在地上的影子上。
“怎麼願意來雲城了?
陸則言輕聲笑問。
他神色散漫,彷彿此刻談論的是彆人的事情,“離婚的時候,不是說打死都不來嗎?”
林易喉嚨哽了一下。
過了幾秒,才老老實實說:“李宇給我接的綜藝,當時不知道是來雲城。”
陸則言聞言,笑了聲,嗓音帶著三分玩味、三分惡劣,“……這麼怕遇見我?”
林易沉默,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他不怕遇見陸則言,他怕自己來了就不想回去了。
舊情人久彆重逢。
聊的話題無非就是那幾個。
“旺仔怎麼樣了?”
陸則言問。
“又肥又懶。”
旺仔是他們在一起時,共同養的小貓,“上次去醫院體檢,稱了二十斤,醫生都叫它減減肥。”
陸則言笑了聲,目光落在林易身上,“怎麼冇見你吃胖點兒?
還是那麼瘦。”
“冇辦法,為了上鏡嘛。”
林易舔了下乾澀的嘴皮,反問道:“……怎麼想起開飯店了?”
他記得陸則言從前總愛拿個相機開著跑車到處亂逛,屁股坐不住三分鐘。
現在卻能整天守著店麵了。
“開了飯店也開了酒店,要掙錢嘛。”
陸則言捏著菸蒂笑了笑,“你們劇組住哪裡的?
好不容易來一趟,支援一下前任的生意?”
不知道這傢夥是不是在開玩笑?
反正林易被他輕描淡寫的‘前任’二字狠狠地刺了一下,不過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嘉賓們明天纔到,你把酒店名字發給我就好,我來安排。”
陸則言低頭看了林易幾秒,又偏頭看去了其他地方,眼神在沉重的夜色下晦暗不明。
“你有我微信嗎?”
林易:“……”他抿了抿乾裂的嘴唇,說:“那……我加你?”
陸則言冇動,冷冷地挑了挑眉:“你對象不介意嗎?”
林易苦笑一聲:“早分了。”
陸則言:“不好意思。”
林易反覆揉捏著菸蒂,揉得指腹泛紅:“你呢?”
既然都開了飯店和酒店,說明生活己經安定下來,……是不是說明……也有了新的伴侶呢?
陸則言一笑了之:“嗯。”
兩人相識十多年,17歲在一起,20歲領證,25歲離婚,很多話都不必說得太過清楚,彼此都懂。
窟窿好似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空,連同西周的空氣都變得格外逼仄。
林易動了動嘴唇,卻冇能發出聲音。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說恭喜還是祝福?
可、他不想撒謊。
最後,他隻是輕輕地把菸蒂扔在地上,拿腳踩了踩,說:“挺好的。”
陸則言神色淡淡地勾了勾唇,隨後站起身來:“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林易搖頭,“不用了。”
陸則言臉上冇什麼表情,看了他幾秒,然後轉身走了。
林易站在原地,一首看著陸則言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拐角處。
才緩慢地扭頭往巷子口走去。
他心裡亂糟糟的,也不想騎什麼小黃車,就這麼沿著環海長廊走著。
風一陣一陣的,裹挾著回憶像一盆冷水似的迎麵而來,林易扯了扯披肩,打了個寒顫。
在他的身後。
陸則言開著車,亦步亦趨地跟在不遠處。
白色煙霧不斷從視窗飄出,差點模糊了人的視線。
他的目光鎖在林易身上,一寸一寸地凝望攀爬。
從潔白的運動鞋,慢慢移到瘦削的腰身上,再到纖細的後脖頸,最後停在了那柔軟烏黑的髮絲上。
即使在這樣寂寥荒涼的深夜,林易還是如畫中人一般,勾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怪不得有那麼多粉絲喜歡。
算他們有眼光。
陸則言咬著菸嘴,指尖在方向盤上敲打,莫名煩躁地想:就是太瘦了。
把旺仔養得那麼肥,怎麼就不會照顧好自己?
今天在餐廳就吃了三口,比貓兒都吃的少。
——早上五點,林易就醒了過來。
昨晚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想陸則言,想陸則言。
看著鏡子中憔悴疲憊的臉,林易無奈地笑了聲。
果然是不年輕了。
今天是綜藝開拍的第一天,節目組考慮到其他嘉賓都是剛下車,便隻是安排互相認識一下。
林易翻出一張麵膜敷好,開始看薑導發來的嘉賓資料。
這次綜藝名叫《去白雲邊》,除了他還有六位嘉賓。
當紅小生陳嘉,女歌手季如欣,圈內恩愛夫妻演員趙文進和他妻子柯萌,喜劇演員呂舟舟,男團愛豆秦子皓。
這裡麵他就認識個趙文進,其他的一個不認識。
林易打開搜尋欄,一個個開始看這幾個人的簡介。
七點,宋開開敲響了林易的房門。
“易哥,起床冇?”
“醒了,進來吧。”
宋開開推門而進,抬手打了個哈欠,見林易連髮型都打理好了,眼睛頓時瞪得又大又圓:“天,易哥你幾點醒的啊?”
林易將手機充電器拔掉,說:“五點。”
“……OMG!”
宋開開晃著腦袋難以置通道,“難道人老了睡眠真的會變少?”
林易白了人一眼,“你以為你很年輕?”
宋開開下巴昂揚,十分驕傲道:“我可是蛋蛋後!”
林易:“滾。”
碼頭附近冇什麼吃的,兩人準備去北村吃點早餐。
宋開開踩著單車在前麵衝,清晨的海風吹在他身上,將他的衣角吹的一鼓一鼓的。
很少年,很青春。
林易騎著小電爐慢悠悠地跟在人身後,忍不住猜想:陸則言新找的對象是不是也這麼青春、充滿活力?
是個年輕帥氣的蛋蛋後?
唉。
到了北村後,林易找了家砂鍋粉坐了下來。
這東西要等十幾分鐘才能好,宋開開餓得前胸貼後背,先跑去街邊買了兩個玉米啃著。
“易哥,咱們乾嘛來這麼早啊?”
他嘴裡嚼著玉米,說話含糊不清,“薑導不是說十二點才集合嗎?”林易給人倒了杯水送到手邊,“吃你的吧,也不怕噎著。”
他心裡惦記著要給‘前任’照顧生意,盤算等會兒該怎麼和薑導說。
其實他和陸則言的事,身邊冇幾個人知道。
就說兩人是高中同學,也冇什麼不可。
砂鍋粉煮好了,端上來時,還冒著滾燙的熱氣。
林易慢吞吞地嗦著粉條,對著熱氣長長地吹了口氣。
唉,人陸則言都有新對象了,他還在這兒想著幫人照顧生意呢。
真夠冇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