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嘴上腫物,做了手術。
剪接出一個新嘴。
下嘴唇亂肉被剜乾淨利落,接著縫住,在兩個嘴叉又開了口子,使嘴上移重新剪製出一個新嘴。
插胃管進食,等嘴的傷口癒合好了,再拆線。
一個月內不能咀嚼塊狀食物。
在六十退休的年紀,打造出一個新嘴,如果新嘴能咀嚼出新味道,人生也算彆有洞天。
拆了膠帶和紗布,裸露的傷口換了藥,便於癒合。
線狀的三瓣嘴緊閉著,鼻子上的食管緊繃著。
一件羽絨服覆蓋著蜷縮的身體,鼻子呼著粗氣。
22號臨床的兩歲小孩手術後嚎啕大哭,一陣逼近一陣,把整個房間渲染得淒淒切切。
窗外,雲飛蔽日。
風從玻璃窗縫裡冷嗖嗖地鑽進來,20號臨床的男子術後被一家人嗬護著,尤其是妻子疼愛有加噓寒問暖。
這時候感受到成家的意義,妻子和兒女的重要性。
那些不情願來陪床所謂付出很多的妹妹,從一來陪床就唸叨快點手術,快點出院回家,自己快點上班。
為此我讓其回去,結果大發雷霆,撕破臉皮追究大哥工資,她讓其女兒存大哥的工資款取出來做手術有錯嗎?
在病人麵前,有些親屬惦記著利益。
親生的女兒也在惦記著向他要錢,因為他是病人。
所謂的好人良心確實也該做手術了。
想到大連襟調侃:我除了一個好心其餘器官都被癌細胞沾上了。
心態好得像個聖人。
餘暉照在床頭,靜落在白色床單上。
22床小孩終於能喝娃哈哈了,一連喝了兩瓶不再哭了。
20床的男子也終於可以淺睡20分鐘了。
一切安好!
能吃能睡便是晴天。
大哥的黑芝麻糊豆漿奶茶奶粉被注入胃裡後,我陪他在七樓廊道裡走了兩個來回。
有打飯的女人有投訴醫生的患者家屬,也有步履蹣跚的老者,還有纏著布帶有血跡斑斑的患者,在山城晚霞裡,大哥目光堅定地眺望窗外的山巒,連綿起伏的山峰和高低不同的樓群無縫對接在天邊雲頂。
自由飛動的雲,公園散步的人,虹橋上蒼勁的吊橋鎖鏈,蜿蜒的古長城大境門驛站,都在書寫著塞外山城的古韻風骨。
大哥說,來張家口或者路過張家口都是在看病,冇有好好看看風景,也冇有認真領略塞外風華。
說著流下了口水,她的嘴含不住水了,從右嘴角流出,必須仰起脖子喝藥飲水。
也許不敢用嘴唇抿嘴。
星期六的醫辦室,空蕩蕩的。
桌子挨著桌子,電腦也齊刷刷的肩並肩。
往日熱鬨的醫辦室清靜得有些瘮人。
護士辦的護士倒是按部就班,新住進來的病人和辦了住院手續後離開的等待做手術的病人,都在住院處的病床上留下了姓名和電話及主治醫生標簽。
大哥自己慢條斯理的配了自己要喝的抑鬱症藥物,想睡一個好覺,把藥小心翼翼從藥盒取出來又一顆顆放到分藥器裡,一口按到嘴裡,水還熱就喝了一小口,一股清流順著右嘴角流出來,又緊急仰起脖子,把五六顆大小不一的藥物喝了。
他住院期間天天喝此藥,怕病犯了,在家讓喝也不喝,一週喝一次。
可見很明智。
真怕禍不單行啊!
自己換上了睡衣,大哥可以好好睡覺了。
嘴閉著,被縫的線透著紅暈,臃腫的嘴角散了許多。
新嘴,是一個新的開始,但願命運多舛的大哥有幾天好日子過。
幸福的晚年,孤寡老人的幸福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