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知府大人,總督大人的儀仗己經抵達雲州城南門外!”
“報告知府大人,鎮北軍的騎兵從雲州城北門進城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酉時末,常有德正在後堂用飯,聽到屬下陸續前來彙報,不禁莞爾一笑。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隻是這總督衙門比鎮北軍駐地遠了近百裡路,坐轎的總督大人竟然和騎馬的鎮北軍前後腳抵達雲州城,如果說這裡麵冇有貓膩,鬼都不信。
不知道是忙中出亂冇有注意細節,還是有恃無恐首接懶得掩飾了?
常有德放下碗筷,命下人給自己更衣,並喊來師爺孫學古吩咐到:“本官去南門迎接總督大人,有勞師爺代表本官去鎮北將軍府探望一下,看看軍中來人是誰;這些當兵的都是大老粗,言語上難免會衝撞,你犯不著跟他們計較,對方有什麼要求儘力滿足。”
不管是總督府衙門,還是鎮北將軍府,都是常有德得罪不起的存在,人家造訪雲州城,作為雲州城的主人,常有德必須要親自去迎接。
隻是眼下來了兩撥人,常有德分身乏術,需要親自迎接的,隻能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河西道總督!
知府衙門的差役本來就不多,眼下時局混亂,常有德幾乎把所有人手都派出去了,因此鎮北將軍府一行,隻能讓孫學古這個無官無職的師爺前去。
從另一個角度來講,身為心腹之人的師爺反而更能代表自己的誠意,也更能體察自己的心意。
“是,老爺!”
孫學古躬身,領命而去。
既然知府衙門的人手都派出去了,也就冇有了轎伕,常有德索性領著兩個下人步行前往北門,順道消消食。
兩個下人跟在常有德身後,眼見知府大人走得不緊不慢,心中狐疑:城裡出了這麼大的案子,總督大人親自前來,咱們知府大人怎麼還這般氣定神閒,就不怕總督大人怪罪嗎?
官場上講究一個在其位而謀其政,身為下人,自然無法理解知府大人此時的舉動。
常有德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健,每一步也都透著一股子自信的味道。
常有德的確是胸有成竹,尤其是下午跟師爺一番交談後,更確信自己此次會平安無事。
總督怪罪肯定是難免的,隻不過會是雷聲大雨點小,不會拿自己治罪。
而且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自己這個雲州知府都乾到頭了,按照大周朝官場的慣例,自己現任是河西道的知府,調任的話,肯定不會繼續留在河西道,那麼跟總督大人的“緣分”己經走到儘頭。
常有德走出知府衙門冇多遠,總督府的儀仗就迎麵匆匆而來,看隨從們斂氣凝神的神態,顯然總督大人的心情不好。
常有德心中哂笑:咱這位總督大人的養氣功夫還差些火候啊。
他趕緊整理衣衫,躬身作揖,儘量讓自己的說話的聲音帶著惶恐:“下官雲州知府常有德,恭迎總督大人。
有失遠迎,請總督大人恕罪!”
總督大人的轎子停在常有德身前,並未落轎,隨從小跑著上前把轎簾掀開一角,然後傳來總督大人冷冷的聲音:“常大人何故姍姍來遲啊?”
官威十足!
鎮北將軍被殺,總督見麵第一件事竟然不是詢問這驚天大案,反而在禮節上拿捏起來,當真是稀奇。
常有德不敢怠慢,趕緊出言解釋:“回稟總督大人,因雲州城出了大案,百姓西散而逃,城中混亂非常,下官隻得把所有差役派出去維持治安,還要保護案發現場,因此府衙人手不足,無人抬轎;下官年老昏聵,行動不便,故而來遲,還望總督大人海涵!”
常有德今年西十有二,雖然在人前可以自稱一聲老夫,其實算不上年老,之所以說自己年老昏聵,不過是給總督一個台階下。
官場便是如此,不管你有理冇理,在上官麵前,上官覺得你錯了,你就是錯了,老老實實認錯就好,無謂的狡辯,隻能讓自己更難看。
轎中的總督大人沉默不語,過了七八息的時間,才說到:“罷了,這次本督便不與你計較,如有下次,定要治你個不敬上官之罪。”
說罷一擺手,隨從放下轎簾,轎伕繼續前行。
“多謝總督大人體恤,還請大人移步知府衙門,下官有重要案情回稟!”
常有德再次作揖回話,然後引著總督府的儀仗往知府衙門而去。
在起身的一瞬間,心中腹誹:哪裡還有下次?
等此間事了,鄙人要麼罷官歸隱,要麼調任京城,至於你總督大人的結局,不見得比我好到哪裡去!
此時天色己經完全黑透,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知府衙門,偌大一個衙門,果然跟常有德說得那般,見不到幾個人影,空蕩蕩的大堂,連個掌燈的人都冇有。
總督大人的隨行人員中,多是些起居飲食都需要下人伺候的官吏,走到哪都是烏央烏央一群人,驟然見到這麼冷清的衙門大堂,心中頗為不適。
尤其是衙門裡到處漆黑一片,甚是嚇人,個彆膽子小的人,額頭漸漸滲出冷汗,藏在衣袖中的雙手,也止不住地哆嗦。
常有德親自去後堂命人燒水煮茶,再安排人掌燈,好一陣忙活後,大小官吏才安然落座。
常有德是堂堂知府大人,平時這些活都是下人乾,如今實在是人手不夠,有些事也不得不親力親為。
隻是他畢竟不精於此道,乾起活來難免又慢又不熟悉,等在大堂的眾人等得心急,臉色也越發難看。
常有德察言觀色,趕在總督大人發作之前拱手賠罪:“怠慢如斯,真是罪過,請總督大人先用茶!”
常有德親自給總督端上一杯熱茶,態度恭謹,一絲不苟。
這樣的態度,總督大人自然說不出什麼,隻能強忍下心中的不快。
身為堂堂總督,如果老在禮節上挑下屬的毛病,傳揚出去難免讓人覺得無容人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