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甲子,日曲塔中無晝夜。即便塔外青天白日、鑼鼓喧鬨,塔中依舊如夜漸涼,靜謐昏暗。
姑且當做夜晚。夜,靜的厲害!
四麵鐵牆無懈可擊,薑錦夏趴在草蓆之上,血漬斑斑。
後背皮開肉綻處上了藥,是塔中酷吏上的。
上天總算待她不薄,天涯淪落之中,能遇見這幾位俠義之士,雖是不得不奉命用刑,卻於牢中間隙,待她頗厚。
自進塔第一日,便聽得他們道:“將軍之名,我等如雷貫耳,獄中不比外麵,若有需要,將軍儘管吩咐!”
她冇什麼吩咐,隻要了一罈新豐酒。
新豐美酒鬥十千,鹹陽遊俠多少年!
雙肘托著地麵坐起,她拿酒,頭倚在頹牆,灌了幾口。
今天該是元宵吧!
是啊,元宵!
一盞盞花燈從腦海中升起,曾記得多年前的元宵,宮中宴飲,君臣同樂,聖上邀她同席,於眾人道著:
“大夏有錦夏一人,可千秋萬代,朕有錦夏一人,可夜夜安枕!”
她嘴角彎起淡淡的笑。
聖上為一代聖君,大夏開國以來,未有能與之匹敵者。
她祖父薑公曾為右相,權傾朝野,當年聖上年幼,他把持朝政,甚至私製龍袍,蓄意謀反。
薑家有罪,薑氏一族有罪,其罪當誅,誅滅九族!
聖上仁德,不忍無辜牽連,得權之後,隻誅祖父一人,饒恕九族之罪,她薑家得以存活。
十六歲那年,她從離**營救出九皇子蘇幕遮,聖上龍心大悅,賜名——薑錦夏,意為“錦繡大夏”。
聖上不計較她為薑公之後,委以重任,先是封為征西大將軍,後為九皇子老師。兩年前宣室殿上,聖上親封驃騎大將軍,金印紫綬。
皇恩浩蕩,她自當萬死以報聖恩。
多年來,她南征北戰,退敵無數,不負聖上所托。
她原以為可以一輩子馳騁疆場的,不料得........
大夏西北便是離國,多年來屢次騷擾,自她鎮守西北,秋毫無犯。離國狡猾,見敵不過,竟以通敵信件挑撥。
朝中多有與她不和者,此事未有公論,謠言四起,又提起當年祖父謀反之事,聖上心有疑慮,重啟日曲塔,由太子蘇幕遮審理此案。
從此,十八層日曲塔夜夜傳來她的慘叫。
都言,受儘日曲塔三百二十一道酷刑,可自證清白。
她不能招,更不能死!
離國挑撥,她死,邊境必亂;通敵叛國,她招,九族牽連;聖上未下決斷,便是對她心存冀望,她豈能辜負聖恩,讓親者痛、仇者快!
略有睏意,她雙眸合上,沉沉睡下。
還剩十八道酷刑,明日那狼崽子又不知要上怎樣的刑具,養精蓄銳吧!
........................................
半月後,未央宮,宣室殿。
宮殿經綸密,台階翊戴全。
琉璃瓦、夜明珠、水晶簾........
殿內傳來唇槍舌劍:
“聖上,此信為敵軍反間之計,老臣以性命擔保,薑錦夏絕無通敵之心,她所做皆是為我大夏江山,所行皆是為聖上榮辱,請聖上明鑒啊!”
隻見大殿金磚之上,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將軍俯首跪拜,苦苦哀求。
另有一位,一把黑色的鬍子抓的茂密,反駁道:“此言差矣,空穴來風,未必有假。當年薑公之禍,難道徐老將軍忘記了嗎?”
老將軍眸子銳利,一聲輕蔑:“薑錦夏若死,西北邊境再亂,到時難道丞相要披甲上陣,保我大夏疆土嗎?”
“你.........”
丞相氣極,見說不過,又向皇帝道,
“聖上,薑錦夏傭兵自傲,比之薑公有過之而無不及,若縱虎歸山,我大夏江山不保啊!”
.........
兩位老臣爭的麵紅耳赤。
金絲帷幕之後,夏帝正揹著身子將一張邊疆地圖仔細打量,他乾癟的右手有節奏的輕釦著左手,沉思,冇做理會。
張常侍上來回稟:“皇上,太子到了。”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