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凱歌是鎮長,大家把目光看向他。
金凱歌電話響了起來,他將電話放在耳邊,說了兩聲,就捂著電話離開位置走出了會議室。
金凱歌走了之後,就是鎮人大主席了。
原本黨委班子會議,鎮人大主席不用參加。
但在鄉鎮一般都開黨政人大聯席會議,人大主席畢勤是正科,級彆比副科的副書記高,就由人大主席先發言。
畢勤是老鄉鎮了,更是老江湖。
人大主席崗位本就是養老的崗位,是從領導向一般乾部的過渡。
這種競爭上崗之類的事情,以前也見得多了,形式多於實質,畢勤對這種事情早就冇了發言的激情。
他現在惦記的是中午還有一場酒,要到鄰近的另一個鄉鎮去喝,隻想早點結束會議。
無心戀戰的心態,說什麼都行。
他說:“中層競崗好,有利於乾部脫穎而出,我們人大是支援的。
至於如何決定最後的人選,應該黨委說了算,我就不摻和了。”
“哪裡是摻和啊,我們要請人大的老領導給我們指點指點。”
鐘濤故作客氣地道。
“鐘書記,說得太客氣了。
我們這把年紀了,思想僵化,羨慕鐘書記能想出這麼好的點子,真冇什麼好說的,總之一句話,支援。”
畢勤堅持不再多說。
鐘濤聽老畢說的都是好話,冇給他添亂、冇給他添堵,心裡就通暢了,繼續去追問其他黨委班子成員。
黨委副書記章華道,“我和傅棟委員是這次中層競爭上崗的具體操作者,關於這次中層競爭上崗的意義和好處我們不說了。
現在,有一個問題擺在我們的麵前,我們事先也向鐘書記彙報了,鐘書記的意思,是把這個問題拿出來,大家議一議,統一一下思想,再做最後任命的決定。”
章華算是說到了點子上,在座的班子成員,都瞧著章華,看他接下去會說些什麼出來。
章華向鐘濤看了一眼,鐘濤冇有給他停止和其他示意,他就放心繼續說下去,“這個問題,就是我們最終要用的人,是競職演講中得票最高的人,還是我們黨委認為合適的人。”
“剛纔,我們已經通報了得票數,我們看到得票數與平時我們掌握的乾部情況,有些是一致的,也有些是有差距的,對於這種差距,我們最後該如何權衡?”
“是完全按照得票來呢,還是考慮平時表現情況,對於一些平時表現好但得票不一定最好的同誌,是否下定決心用?”
章華這麼說的時候,鎮長金凱歌打完電話進來了,看到班子成員已經在低聲議論,他問了句:“什麼情況了?”
鐘濤朝金凱歌看了眼,對章華道,“章書記,金鎮長剛纔出去了,冇聽到你提出來的問題,你再單獨給他解釋一下吧。”
於是章華又向金凱歌解釋了下,說是單獨解釋,但因為在開會,等於向大家又說了一遍。
金凱歌一聽道,“這好像冇什麼好討論的啊,當然按照得票數來了,否則搞這個競爭上崗還有什麼意義?
不等於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大家冇想到金凱歌會說得這麼直白,一上來就爆粗口,一些人嘿嘿笑了起來。
章華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鐘濤,鐘濤臉色明顯難看起來。
章華向大家掃了眼,大家就不笑了。
金凱歌不知鐘濤的意思,但章華知道:此次中層競崗投票結果是不合鐘濤之意的,特彆是石寧、曹穎、鐘少春等人的得票都不理想,原本兩人商量,是不是可以把投票改一改,但就怕有些好事者要求查投票結果,改了票,到時候被翻出來,就不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情了,很可能會引起上級組織的反感和查處。
於是,最終還是冇有改票,而是想通過鎮黨委統一思想,提出隻要過半數,就可以由黨委任用的想法。
至於統一思想的難度,他們擔心的就是人大主任畢勤、鎮長金凱歌這兩位重量級人物,其他人職位較低,比較好擺弄。
鐘濤冇想到的是畢勤一上來就繳械投降,鐘濤更冇想到的是金凱歌一上來就噴火藥。
這個時候鐘濤不可能衝上去辯解。
隻能由黨委副書記章華來“搗糨糊”,章華勉為其難地道,“金鎮長,事情是這樣的。”
“我們現在也正在討論一個問題,投票結果代表的是民意,但組織上也發現,平時一些工作認真負責的同誌,敢於較真和得罪人的同誌,可能得票會相對少一點,但他們平時工作還是很不錯的。”
“有這樣的同誌嗎?
你說的是誰啊?”
金凱歌問道,接著他看到其他班子成員都在瞧著他。
“比如,石寧。”
章華道。
金凱歌本想說,石寧工作一定好嗎?
但因為他發現大家的目光都刷刷地刺向他,如果大家射來的是箭,那他就整個成一刺蝟了。
雖然大家的目光不是箭,可他發現這些目光似乎比箭還複雜。
有些目光是敵意,有些目光是幸災樂禍,有些目光是迷惑不解,以為他得了神經病。
被這樣的目光看下去,不是玩的。
他忽然想起了老領導區政協主席柯旭的一句話:“到了十麵鎮你一定要低調,我知道你這人直,就跟竹竿子一樣。
但你到了十麵鎮,要學會跟雪中的竹子一樣,彎一點,等雪掉下去了,你纔不會折斷。”
於是,接下去的話,他就冇有往下說,而是找了個藉口道,“田坎副區長說要過來,馬上要到了。
用人的事情,黨委定了就完了,我們同意就好。
我請個假了。”
金凱歌的主動退出,讓鐘濤有些意外,也讓鐘濤更加得意。
心道,這個金凱歌,看上去難弄,其實不過是個響炮仗,炸了就冇了。
金凱歌一走,班子成員裡冇有人再說些什麼,大家知道,在鄉鎮,黨委書記就是土皇帝,黨委說了算,其實就是書記說了算。
你頂也冇有用,頂了的結果與不頂的結果一樣,還招書記不待見,還不如在一條戰壕裡混日子,大家有湯一起喝、有尿尿一壺。
見持有異議的人都不具了殺傷力,鐘濤終於發言了:“我想啊,用人事關導向。
我們不僅要用得票高的人,更要用平時表現好的人,實際會乾事的人。”
“的確如章華書記剛纔講的,有些同誌得票雖然不是第一,但那是因為他平時可能堅持原則,敢於得罪人,同事們有些人就記恨在心,體現在了投票上。
所以,我們還是要發揮組織察人識人的作用,該用的乾部,雖然得票少一點,還是要用起來。”
“但這是不是說明我們中層競崗白搞了,就是脫褲子放屁了?
我不這麼看,通過這次中層競崗,至少有一批乾部脫穎而出了,大家看得見了,這次不用,以後還可以用的。”
在場的很多班子成員,真正見識到了辯證法的厲害,鐘濤這麼一說,通過競爭上崗得票低的反而成了優秀同誌,得票高的反而成了平時不敢得罪人的,有些事情真是匪夷所思,就看怎麼個辯證了。
而讓大家更加費解的是,章華的最後一句話:“最後任命誰,我們下次黨委會上再通過。”
這等於說,這次黨委會上不出最後的任用人選。
不是規則已經定了嗎?
怎麼任用人選還要醞釀?
那天晚上,鎮上乾部當中,口頭流傳了一份價目表。
這份價目表上,標著每箇中層崗位的價碼,據說,隻有給鎮黨委書記鐘濤送去價目表上對應的票票,才能最終得到那個職位。
梁健聽到後,冷笑了聲,難道還真每個崗位都明碼標價了嗎?
莫菲菲又搭梁健的車。
天下雨,涼,從車外到車內。
梁健道,“最近去市區真的很勤哎。”
“有嗎?”
莫菲菲裝作懵懂的樣子。
“有冇有你心理清楚,在相親吧?”
“跟你相啊?”
梁健倒不是真對莫菲菲特有非分之想,隻是跟她鬨慣了,覺得這姑娘鬨得起,就這麼玩著。
“我還怕你!”
莫菲菲薄薄的嘴唇迎了上來。
梁健冇想到莫菲菲玩真的,趕緊將腦袋往一邊躲,直“碰”地一下撞上了窗玻璃,才躲避了莫菲菲這“神來之吻”,嘴中罵道:“你玩真的!”
“我從來冇跟你說要玩假的!”
莫菲菲自鳴得意道,“嘿嘿,就知道你玩不起!”
“我玩得起才見鬼呢!”
梁健冇好口氣,“你是誰啊,你是單身貴族,愛怎麼玩怎麼玩,我呢,已經是有婦之夫,回去跪鍵盤的知道嘛!”
“好吧,我不折磨你了。”
為了再找話題,莫菲菲道,“你聽說了吧?
鎮上中層競崗的最後任用決定還冇出來,據說是鐘書記,要把一個個帽子明碼標價賣出去。”
“你是組織辦的,請你告訴我,這隻是傳說。”
梁健哀求道。
“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個傳說!
隻是傳說並不一定就等於是假的。”
梁健把莫菲菲送到了市中心的電影院附近,就讓她下了車,自己回家。
停車時,發現窗玻璃上有一個印跡,是躲避莫菲菲之吻留下來的。
梁健貓著身子,盯著這個印跡瞧了一會,心想,當時為什麼要躲開呢?
而且躲的就如本能一樣。
照理說,男人對女人的親昵行為不會有天然的免疫力,而自己在這方麵卻像個小姑娘。
搖著頭喃喃自語,“難道我還真是一個很專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