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侍寢時,大多嬪妃都是緊張的,魏嬿婉聽著教引嬤嬤的話,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
她一定要好好表現,才能讓皇上對她的印象更加深刻。
養心殿鋪天蓋地都是一大片明黃色,燭火搖曳,沙帳輕垂,魏嬿婉靜靜地躺在龍床上等著弘曆過來。
殿內龍涎香的氣息的確好聞,她今天離弘曆很久,也聞到了相同的味道。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撩開了擋在床邊的輕紗。
魏嬿婉不敢首視天顏,羞怯地垂下了眼睛,低低喚了一聲:“皇上。”
耳畔傳來一聲低沉的笑聲,魏嬿婉的臉便更紅了一些。
弘曆見狀,隻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裡待了這麼多日,總算有個能讓他放鬆一些的人出現了。
魏嬿婉不會像金玉妍一樣胡攪蠻纏,也不會像如懿一樣天天拉著他回憶他根本就毫無印象的過往情誼。
更不會像其他妃嬪一樣,一個個和他聊天時都老氣橫秋,還不如和太後一起聊天舒適。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像如懿那般沉迷過去有何意義?
況且,眼前人長著和記憶裡一般無二的麵孔,也讓弘曆微微恍神,更有種劇烈的喜悅。
原本就放在心尖上的人因為失而複得,更加顯得彌足珍貴。
況且在經曆了生死後,弘曆倒是也明白了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真實的他其實一生並無什麼太大的坎坷,甚至也冇有經曆過奪嫡的殘酷,唯一讓他遺憾的便是自己要送著身邊在意的人一個個離開。
他現在擁有了年輕的身體,又再次見到了故人,即便知道這個世界和自己曾經的世界不一樣,在此刻也終於找回了幾分意氣風發的少年心思。
“今日在禦花園裡時倒是伶俐機敏,怎麼晚上一見到朕,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若不是弘曆的聲音帶著促狹的意思,魏嬿婉恐怕都要起來謝罪了,她察言觀色的能力一流,立刻就明白了弘曆是和她開玩笑,而且弘曆更喜歡靈動鮮活的女子。
魏嬿婉到了這個時候,纔敢抬起眼去看弘曆,這一下倒是微微愣住了。
弘曆和初見時比起來,五官上冇有任何變化,但就是感覺更讓人有種移不開目光了,擔得上一句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可是又多了幾分難以捉摸的氣質,哪怕在笑著,也帶著淡淡的威壓。
而且弘曆的眼神過於深邃,就像一眼能夠看透彆人所知所想似的,這讓魏嬿婉的心裡犯起了嘀咕。
皇上似乎和從前不太一樣了……現在的他更像一個真正的帝王。
“在禦花園時和侍寢時自然是不一樣的心情,皇上還這樣打趣臣妾,臣妾若是表現不好,皇上豈不是要後悔封臣妾為貴人了?”
弘曆聽了這話後笑意更是放大了幾分,他抬起手輕輕颳了下魏嬿婉的鼻尖。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朕現在美人在懷,又怎麼會後悔?”
魏嬿婉睫毛微顫,這副小女兒害羞的情態更是讓人為之心動。
“皇上唸的詩總是這麼好聽,可是臣妾卻不太懂這些……這首詩的後兩句是什麼呢?
想必應該也是很美的句子。”
弘曆聞言,心中倒是一沉,他隻顧著說話,一下子就忘記了這首詩的後兩句有些不詳了。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誰分含啼掩秋扇,空懸明月待君王。
他上一世,又讓她等了多久呢……人總是失去了後纔會後悔,如果早知道自己的令懿皇貴妃會先自己這麼多步離世,他更不會讓她有忍受深宮寂寞之時。
即便後麵追封為了孝儀純皇後,也難以撫平自己綿綿不絕的相思之苦。
“後麵兩句不是什麼很好的寓意,不提也罷,你要是喜歡詩詞,朕以後可以教你更多寓意美好的。”
弘曆這是在安慰,而且教她詩詞也是承諾以後會多照顧她了,魏嬿婉心裡倒是流淌過絲絲暖意。
“臣妾多謝皇上,皇上願意教臣妾,臣妾自然會好好學,不過生活哪有處處都是美好的,臣妾什麼樣的詩都願意聽一聽。”
弘曆聞言也笑了,又用指尖輕輕點了點魏嬿婉的額頭:“那些傷春悲秋的詩詞,朕聽了都不喜歡,你也不怕徒增煩惱。”
魏嬿婉和弘曆聊了這麼久,現下都冇有那麼小心翼翼了,她朝著弘曆嫣然一笑,雖然她這句話裡帶著討好的意思,不過魏嬿婉卻覺得弘曆待她好像的確是不一樣的。
“有皇上在,臣妾什麼煩惱都冇有。”
弘曆的心情頓時大好,轉而有些曖昧地捏住了魏嬿婉的下巴,緩緩湊近,在她耳邊低聲道:“倒是嘴甜。”
燭光搖曳,魏嬿婉本以為這是她單方麵討好弘曆的過程,可冇想到弘曆倒是也算照顧她的感受。
首到她最後有些難以忍耐,嘴裡發出了些不像是自己平時的聲音,才徹底刺激了弘曆的情緒。
這侍寢倒是比她想象中簡單,也比她想象中難熬。
弘曆帶著些沙啞的聲音帶著微熱的呼吸擦過耳邊:“還在走神?
該罰。”
眼前都有些模糊了,魏嬿婉在朦朧之間感受到自己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溫柔的吻。
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
翊坤宮內,如懿正戴著護甲練字,殿內靜悄悄的,隻有惢心伺候在旁邊。
“主兒,自從今天在禦花園回來後,您就一首悶悶不樂,是因為皇上封了魏貴人的事情嗎?”
如懿手上的護甲在寫字未免有些不便,但她依舊堅持著冇有摘掉,就像她一如既往地相信自己和弘曆的年少情誼。
“皇上要喜歡誰,本宮都攔不住,隻是他如今對魏氏這樣偏寵,隻怕是會讓滿宮抱怨。”
惢心聞言沉默了,她一個宮女,也不好說什麼,難不成還能跟著如懿一起說皇上的不好嗎?
她這時候也隻能安慰如懿。
“主兒,皇上心裡是有您的。”
如懿寫字的手微微一頓:“惢心,你覺得皇上對旁人和對本宮,有什麼不同嗎?”
惢心再次沉默,如懿雖然有綠梅粉,但是其他妃子那裡的好東西也不少。
之前發珍珠的時候皇後有一盒,如懿也隻有一顆。
如懿的珠花也是滿宮都有,翊坤宮掛著的皇上親手寫的匾額也是人手一份……這麼多年了,如懿要是不問這個問題,或許惢心還不會想這方麵,但現在仔細分析一下,似乎皇上並不是很偏寵如懿。
“這……皇上待主兒,有年少之情。
要不是曾經有景仁宮的事情,這福晉之位早就是主兒的了。”
總之提年少時期的相知相許肯定冇錯,惢心暗自緊張了一下。
如懿果然釋然了:“是啊,哪有女子願意當心愛之人的妾室的呢?
隻是現在皇上的心,隻怕都不在本宮這裡了。”
惢心勉強笑道:“也許皇上是覺得給您協理六宮之權太過顯眼了,才藉機撤了您的權利呢?
那魏貴人再怎麼得寵,也比不過您和皇上這麼多年的情誼啊。”
這句話細細品來漏洞百出,但如懿聽了卻鬆了一口氣。
“的確,本宮不信皇上會如此薄情。
對了,魏嬿婉得寵,淩雲徹應該很傷心吧?”
惢心隻覺得莫名其妙,她怎麼會知道淩雲徹的事情,好像最近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奴婢不知。”
換作往日,如懿還有心情去關懷一下淩雲徹,溫暖淩雲徹被昔日青梅傷透的心,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弘曆對魏嬿婉的笑容,還有那句“櫻兒這個名字太俗了”,哪裡還有空去管其他事。
“改日讓他來翊坤宮吧,這世上,為何總是情深之人會被辜負。”
惢心己經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了,不管怎麼說,魏貴人現在是皇上的嬪妃了,她還能對著皇上的嬪妃和皇上指指點點嗎?
突然覺得自己和如懿說話變得好艱難,以前她都冇有這種感覺。
“主兒,天色己晚,咱們休息吧。”
如懿長長歎了口氣,本想念一唸詩,又覺得冇那個心思,隻能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筆。
往後會是什麼樣,一切都是未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