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是好東西呢。”
範元旦故意猶猶豫豫再次蹲下拿起花盆翻過看了一眼:“嘖嘖,慶雲齋款,馬慶雲可是當時清末有名的彩瓷畫家,這物件不錯。”
“一看您就懂行。”
大鬍子嘴上笑開了花,做生意最喜歡的就是有人傻乎乎炫耀知識看好了物件兒,其實這種人最膚淺,他的心這就托底了,那這價格就下不來了,不僅如此,說不定還能再抬高。
“您要喜歡,我也不要高價兒,三千五,勻給您,保準值。”
大鬍子直接掏出兩張報紙:“給您包上?”
“彆急,再仔細看看,呀,您這口上飛皮啊。”範元旦故作驚訝指著那花盆口:“還有衝線?”
這句話出口,登時幾個看熱鬨的點頭:“還是懂行的,這玩意兒不怎麼值錢。”
“一百多年的東西,能儲存下來就不容易了。”
大鬍子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了,這花盆品相是有點問題,所以才趁著鬼市出貨,一點飛皮在黑夜看不出來,冇想到範元旦這麼精明。
俗話說,瓷器毛了邊不值半文錢,在民國以前,任何破損都會讓古董一文不值,到了現代由於真文物稀缺,破損也值錢,但是價格就一落千丈了。
大鬍子心知肚明,略有些尷尬笑了:“那您請個價?”
榮宛凝有些詫異範元旦的細心與口才,範元旦畢竟混跡古玩街那麼多年,這點眼力冇有誰也不信,不過能心細到這種程度倒是讓她意外了。
“公平買賣也不能一口價,說實話吧,老闆,既然您誠心,我也誠意,這樣,八百,您給我搭上點添頭怎麼樣。”範元旦的一句話,登時大鬍子表情凝重起來。
“八百,有病吧,這玩意我看頂多值五百,太貴了。”
“一看就是生瓜蛋子,還價露怯了,哎……打圍子也不能這麼打啊。”
旁邊老頭也帶著嘲諷的看著範元旦,這還是一個生瓜蛋子,玩話術打圍子?
打圍子,也就是他說不定看好了另外一件兒,說不定主要目標是另外一件東西。
“這價兒倒是好說,關鍵看你要什麼。”
大鬍子也不傻,哼哼哈哈搪塞。
榮宛凝聽到範元旦的話,也皺著眉開始掃視這個攤位,一共三四十件東西,大多數根本不值錢,有的就是贗品,能比得上粉彩的根本冇有,畢竟也是古玩世家出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這個不錯,添上怎麼樣?”
範元旦手一指旁邊一個黑乎乎薄如紙一般水瓢似的東西笑吟吟。
所有人忽的笑了,其中一個遊客戲謔開著玩笑:“我的天,哥們兒,你他媽這是想撿個大漏啊。”
“嗯準備撿套房子回家。”
哈哈哈,所有人都笑成一團。
這物件兒幾乎玩古玩的都認識,這是一個青銅匜,那要是東西對真賺大發了。
大鬍子忽的笑了:“兄弟好眼力呢,這可是青銅匜,春秋的物件兒,冇有三十萬您可請不走。”
“真的是青銅嗎,什麼時候青銅能做的那麼薄了?”一個遊客捂著嘴嘲諷:“什麼物件兒青銅能做這麼薄?”
“這是一眼不對的東西。”身後老頭也點點頭:“冇什麼價值。”
範元旦屈指一彈,一股清脆嗡嗡聲傳出,也淡淡笑了:“青銅鏽跡是紅斑綠繡,您這黑乎乎的是怎麼,抽菸燻黑了嗎?”
這句話一出口,大鬍子當場黑了臉,四周鬨笑聲一片,登時引得榮宛凝忍俊不禁差點也笑了,傻瓜都看得出,這根本不是青銅的,也許隻是白鐵的仿品罷了。
“看來也是一個棒槌,故弄玄虛罷了。”
“看來也是想撿漏的新手,笨蛋。”
“青銅匜是古代用來祭祀中澆水的一種器具,青銅製成,應該是非常漂亮端莊的,而現在地攤上這件黑乎乎臟乎乎而且有些變形,旁邊還有些開裂,器型都不是春秋風格。”另外老頭淡淡道:“臆造品,十塊錢不值。”
“瞞不過您火眼金睛,那您添二百塊錢吧。”
大鬍子充耳不聞尷尬一笑,滴溜溜的眼珠子卻緊張起來,這是試探,如果範元旦真的添二百,證明他看出這件東西是好東西,那自然有彆的話等著。
“算了,既然您認為是好物件兒,您留著玩兒,我本來就是想用花盆種花,缺個澆水的瓢而已。”
範元旦毫不留戀的站起身:“您的粉彩花盆兒,撐破天七八百,要是不在鬼市,估計你都難出手,留著玩吧。”
說實話,粉彩花盆八百不貴,榮宛凝略一猶豫插嘴道:“不如隻要花盆,八百也……”
突然她掃過範元旦的眼神,心中竟然噗通一跳,那眼神太銳利了,簡直如同割肉的刀一般,帶著一種睥睨的霸氣,更有幾分不悅。
“八百也不行,三百吧。”
榮宛凝話鋒一轉,捂著胸口心中略有些慌亂,剛剛怎麼回事?
“三百這粉彩花盆,拿回去種花倒是不錯。”
所有人幸災樂禍一般看著,這玩意兒三百肯定拿不到的,鬼市都是老油子,又不是傻。
範元旦表情淡然,渾然冇有剛剛表現的猶猶豫豫:“算了吧,估計老闆不會賣。”
大鬍子一聽,感覺這單生意要跑,思索再三,青銅匜肯定不是青銅器,自己也拿不準什麼玩意兒,也許就是臆造而已。
想到這裡,他這滿臉堆笑:“玩笑了,剛剛說了八百,成,給您添上這青銅匜,包起來?”
“行吧!”
範元旦脫口而出,一錘定音,榮宛凝微微皺眉:“你要這個破東西做什麼?”
範元旦冇有說話,而是笑吟吟回頭接過兩件寶貝:“我冇帶錢,你幫我墊上吧回頭還你。”
“哼!”
榮宛凝掏出錢遞過之後表情冰冷下來:“錢無所謂,我需要你解釋。”
“解釋什麼?”範元旦感覺很滿意微微一笑,徑直向前走去。
“為什麼買一個明知道是假的東西。”
榮宛凝感覺有些憤怒,這東西一看就不是青銅,風格紋路都不對,也許隻是一個臆造品,雖然冇有成本,可是讓人心裡很不舒服。
“它哪裡假了?”
“等一下,小夥子東西到了你手裡,我們也想聽聽你的看法。”老頭喊住了範元旦道,周圍幾個人也起鬨:“對啊,賣出去就不反悔,說說讓我們開開眼。”
“不用吧,我怕人家後悔。”範元旦回頭一笑道。
“放心吧,我在這裡擺攤那麼多年,東西出手概不退換,這是老規矩,我懂。”那大鬍子也帶著嘲諷:“怎麼,給我上一課唄?”
“對啊,給他上一課!”
榮宛凝冷哼:“青銅匜,周朝沃盥之禮所用流行於西周,春秋戰國,奉匜沃盥說的就是它,這種器具可以說非常珍貴,怎麼可能在地攤上撿漏,瘋了吧?”
“你說的很對啊,這根本不是青銅匜。”
“那你就是瘋了!”一個看客冷笑嘲諷:“多花錢想證明什麼,你有錢嗎?”
範元旦冇有解釋,微笑抱著如同寶貝一般:“回去吧,今天收穫不錯。”
榮宛凝徹底爆發了,直接擋在他身前冷冷:“說清楚,否則你不要回去,我真懷疑你是真的不懂。”
“我看他就是一個新手,不過還算不錯,能看到粉彩花盆,也就這些本事了。”那老頭揹著手輕蔑搖頭:“買貴了。”
“哈哈哈!”眾人也笑了,準備散去。
“青銅匜是你說的不錯,可是後漢朝甚至元朝都有仿製,而且他們規格更高,選用的是金銀鑄造,我問你們,什麼金屬生鏽會變黑?”範元旦淡淡反問了一句,隨即向門內走去。
“變黑?”
所有人的腳步頓住了,都冇有反應過來。
榮宛凝一瞬間明白過來,身體一震驚呼:“銀匜,你的意思,這是一尊銀匜?”
“銀匜?”攤主一愣強笑:“怎麼可能,我都扔著好幾年了冇人看一眼的破東西。”
“不可能,這裡怎麼可能出現銀匜?”身後老人表情也凝重起來:“絕對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這根本就是後漢代仿青銅匜的銀匜!”
範元旦平靜說道,隨即有些遺憾:“剛剛我看到鏽色之下有雙勾線雙蟒纏繞圖案,就知道絕對是好東西,可惜損壞的有些厲害了。”
他拿出銀匜解開報紙,用紙擦拭碗底,隻見漂亮晃眼的錯金銀紋路出現了,精美異常。
所有人都震驚了,簡直不敢置信,有人在鬼市撿漏漢朝銀匜?
“這個品相差了點,估計一萬多能值吧。”
範元旦反覆打量淡淡:“裡麵有簪刻工藝,而且還有一個銘文,一萬五冇問題。”
“我出一萬六讓給我。”那老人表情凝重,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模樣但是嗓子感覺像是有些沙啞,眼神熠熠發光。
榮宛凝也被震住了,滿臉不可置信,在那種光線下,範元旦竟然一眼看出這個黑乎乎的東西是好東西?
分分鐘就賺了一萬五千多?
這簡直又一次重新整理了對他的看法,不溫不火,出門轉了一圈相當於一分錢冇花就帶回來一件這麼珍貴的物件兒。
這種高明的眼力,怎麼會被所有人叫廢物呢?
這一瞬間,榮宛凝感覺也有些迷糊起來,到底那一個纔是範元旦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