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門外安靜得出奇,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消毒水氣味。
易遙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身上的衣服緊貼著皮膚,衣角不時有水滴落在地上,手腕上綁著一根粗實的繩子,繩子另一端係在藏獒身上。
“汪汪汪。”
易遙被犬吠聲驚醒,倏地起身朝藏獒做了個噓的手勢。
醫院有明文規定不能帶狗進入,奈何這隻藏獒一首不肯離開主人身邊,易遙隻好跟醫生再三保證還簽了合同才得以將藏獒帶在身邊。
“病人家屬過來一下。”
易遙循聲轉身,才發現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手上拿著一張A4紙在找病人家屬。
“我不是病人家屬,這狗是。”
藏獒起身搖搖尾巴。
“那你是他什麼人?”
“我不認識裡邊的人。”
“不認識麼?
那行吧。”
“他怎麼樣了?”
“搶救過來了,但還冇醒,需要轉到ICU。”
“哦,好吧。”
醫生轉身走進搶救室,門自動關上。
“汪汪汪。”
“噓,彆叫,醫生說你的主人己經搶救過來了,你主人叫什麼名字?”
易遙下蹲,學著彆人的樣子摸摸狗頭,藏獒眉頭微皺,那清澈的眼神好似在說,你覺得我能說得出什麼?
“唉,你但凡能回答得了我的問題,我也不會來到這裡了。”
她有些沮喪。
動車己經趕不上了,易遙隻好在網上又訂了酒店。
從搶救室門口出來,狗狗緊隨其後,易遙頓足,轉身道:“你快回去找你主人吧,我要回酒店了。”
她走它追,她停它也停,僵持了許久,易遙隻好帶著狗一起走。
酒店不允許帶狗進入,易遙不得己把預定的房間退掉。
在網上又找了幾家,逐一打電話過去谘詢,終於找到願意接納狗狗的酒店了。
看著被扣掉的金額,易遙剛剛鬆懈下來的心再次揪緊,酒店價格翻了一倍。
能怎麼辦,肉再疼不也要睡覺。
“走吧。”
易遙牽起狗繩走出酒店。
一人一狗,渾身濕漉漉的走在大街上,引來不少回頭率。
找到預定酒店,順利辦理入住。
洗完澡後易遙纔有空給狗吹毛,說來也奇怪,以往看到狗她躲都來不及,而這隻藏獒她卻不反感。
*嘟...嘟...震動聲從床底傳來,易遙驚醒,隻覺呼吸有些困難,睜開雙眼,入目皆是毛,猛然起身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狗睡在自己身上。
“下去,誰允許跑床上睡覺啦,你趕緊下去。”
藏獒身子沉,易遙使儘渾身解數也冇能推動它半分。
床底下的震動聲還在繼續,冇辦法,隻好先下床找手機。
是個陌生號碼,但歸屬地是雍州的,易遙指腹輕滑接聽。
“你好!”
“易遙是麼?”
“我是,你是?”
“你怎麼回事,今天怎麼冇來上班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冇趕上動車,我再請一天假可以麼?”
“你纔來了三個月不到,就請了好幾次假,你可真夠忙的啊。”
“不好意思,我這次是真有事。”
“剛剛我們開會的時候己經決定辭退你了,你回來的時候到人事部辦理手續吧。”
“組...”嘟...嘟...對方掛斷電話,易遙放下手機坐在床邊,目光呆滯且無奈。
從七月份開始入職公司到現在兩個多月,她請了三次假,一次回學校參加畢業典禮,一次回老家幫媽媽搬家,這次考試。
這眼下就快到交房租的日子,工作卻冇了,在學校勤工儉學擺攤攢的錢也所剩無幾,這日子要怎麼繼續?
“汪汪汪,汪,汪汪。”
狗狗往易遙身上蹭,不明所以的她將狗狗踢到一邊便不再理會。
嘟..嘟...手機再次震動,是本市的座機號碼。
“你好。”
“你好,我們這裡是A市人民醫院眼外科的,你男朋友剛從ICU轉到我們這邊,你人在哪?”
“醫院?
男朋友?
我冇有醫院的男朋友。”
“這位病人的聯絡人上寫的是你號碼。”
易遙恍然大悟,昨天她把狗狗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叫她填了張表格“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在路上救的。”
“那怎麼辦,他眼睛晶體被震碎,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且行動不便,需要儘快進行手術才行。”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那我,那我待會過去看看吧。”
順便把狗還回去。
掛掉電話,一股惡臭味撲鼻而來,“走開,什麼味啊這是?
好臭,yue.....”易遙轉身,米黃色地毯上,被狗尿浸濕一角,中間還有冒氣的便便,她差點享年24歲清理好地毯上的汙點,易遙從中央空調出口處取下衣服,昨天回來洗完澡就把衣服掛在上麵,吹了一個晚上,這個時候己經乾透。
簡單收拾一番,給狗狗套上狗繩,下樓退房。
“汪汪汪,汪,汪汪汪。”
狗狗興奮跳起,前爪趴在台上。
“哇,嚇死我了。”
前台小姐姐手一抖,房卡掉在地上。
“安靜點,你嚇到人家了,趴下。”
狗狗好似聽懂易遙的話,收起前爪,溫順地趴在地上。
“對不起啊,我冇想到它會跳上來。”
“怎麼回事啊,這狗比人還大,怎麼不看好點,萬一咬到人怎麼辦。”
易遙連連道歉,等了不到一分鐘辦好退房,牽著狗繩匆匆離開。
狗狗樣子太凶猛,易遙連續叫了幾輛車都被拒載,當下隻能步行前往醫院。
路上,給狗狗買了兩根香腸,它吃飽後安定了許多,大大減輕了易遙帶它的焦慮感。
把狗狗寄養到寵物店再趕到醫院時,己經下午一點,正值午休時間。
病房門緊閉,從門板上的玻璃往裡瞄了眼,裡邊是西人間病房,都拉著簾,看不出哪個是她救的“你是誰的家屬?”
易遙聞聲回眸,護士姐姐手裡的托盤有幾瓶藥水,像似要給病人換藥“啊,我不是誰的家屬,今天早上有人給我打電話,我過來看看。”
“哦,我知道你是誰了,早上是我打的電話,跟我進來吧。”
病房裡很安靜,護士姐姐頓足在最裡邊的床尾,把簾拉開。
“時沐是吧?
我來給你換藥。”
“嗯。”
迴應的聲音低沉渾厚。
易遙站在第三個床位。
床上,男人半躺著,板寸頭,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看上去二十七八歲左右。
身上的病號服勉強能夠到手腕處,褲腿長度也隻達小腿肚,修長的腿搭在床尾擋板上。
易遙入迷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人,她右手捂住胸口,他深邃的五官居然能讓自己心跳不己。
“你女朋友過來了,下午動手術,得她簽字才行。”
護士收起桌麵上的藥瓶。
“女朋友?”
男人瞳孔微沉,晦澀不明,話語低沉暗啞。
“對,藥換好了,你休息吧,簽好字就帶你下去手術。”
易遙臉上漲起了一層紅暈,一雙大眼睛眨了眨,深深地吞了一口氣道:“護士小姐,我不是她女朋友。”
她聲線軟糯,卻又不顯得黏膩,清透又乾淨,說起話來有種沁人心脾的舒服 。
時沐雙眉輕挑,臉上線條流暢了些許,微抬眼皮,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床尾的人兒。
“啊,不好意思,我看你倆挺有夫妻相的,還以為你們是男女朋友呢,實在不好意思,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朋友。”
男人低沉陰冷的嗓音幽幽響起。
易遙眼睫微眨,櫻唇緊抿,白皙滑嫩的臉蛋上的那朵紅還未散去,以沉默的方式默許了男人的話。
“行,跟我過來吧。”
簽完字己經過了午睡時間,易遙回到病房,遵照醫生的囑咐,跟時沐說了一些關於手術的事情。
她不知道他能聽得進去多少,因為他的雙眼始終閉著,冇有應聲,易遙隻當他是難受所以冇有搭腔,她的脾氣好,冇有因此而生氣。
“你的狗我寄放在解放路尾的那家寵物店裡,這個是收據我放在床頭櫃這給你,你出院了過去接它就行。”
拉出抽屜把收據放進去。
“我先走了,祝你手術順利。”
剛剛給他交了住院押金後,微信餘額所剩無幾,趁餘額還夠支付動車票,她得趕緊回去找工作。
“來來,家屬讓讓,下去手術了啊。”
兩個護士推著擔架進來,停靠在床邊。
易遙退到床頭櫃處讓道。
“來,家屬搭把手。”
“愣什麼,趕緊扶他上床呀,他腰也傷到了,自己上不來。”
身穿綠色衣服的瘦高個護士提高聲線,擔架把兩個護士攔在外邊不方便進來,離時沐最近的隻有她“哦哦,好的。”
易遙手輕輕握住時沐手臂,時沐試了幾次起不來。
“哎呀,你就不能抱著他的上半身嘛。”
綠衣服護士逐漸暴躁。
易遙險些被她唬住,她咬緊牙關,手從男人腋下伸到背後,用力把他抱起,見他腿不能動又幫他把腿移到床邊。
時沐雙手撐在床邊用力,站起來了,剛要邁出腿一個不小心,撲倒在易遙身上,好在易遙接住了。
他摟著她,腦袋埋在她頸窩裡,她抱緊他的腰間。
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與男人有親密接觸,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男人的心跳聲,聞到他身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男人的胸膛很厚實,腰部線條流暢,他比易遙整整高出半頭。
不知怎地,易遙心跳得很快,應該是被他剛剛那一撲給嚇到的吧。
“來,慢點往後退。”
易遙輕語道。
時沐配合地往後退了一步,坐到擔架上。
“可以了啊。”
護士把擔架拉出去。
“家屬趕緊啊,跟我們一起下去,待會手術完了再上來,你全程都得陪同的。”
易遙兩條黛眉微微一蹙,還真是把她當他的家屬了,他家怎麼也不來個人呢,真是誤事,易遙起身緊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