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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嬌羞初見時

乾元二年農曆三月十八,黃道吉日。

春當正,柳枝新。

紅紗繡帳掛滿整個上官府,紅毯鋪陳,燈籠高掛,顯得熱鬨而喜慶。

仆婦統一著嶄新的紅長襖比甲。

賓客如細水長流源源不斷的湧入上官府。

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慶的笑容。

此時,上官府書房內,新郎正不急不慢的看著一本書。

他身著大紅喜袍,腰束金色祥雲紋寬腰帶,其上隻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

黑髮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修長的身體挺的筆首,整個人豐神俊朗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讓人覺得高不可攀、低至塵埃。

他右手撫在宗捲上,食指微微抬起,時而皺眉亦或沉思。

午後的陽光斜入枕花格的窗欞照在他的側臉,容顏愈發美得不真實。

“大哥,都什麼時候了,你在這躲清閒,和親的隊伍快到了”,這時,走進書房的男子提醒著新郎。

此男子與新郎長的很是相像,隻是年歲看上去略小,氣質上也比新郎文雅溫和。

“急什麼,到了就讓她等著”。

上官府的當家少主上官容止眉也不抬,說完閉上眼,並非疲倦,而是稍作休息。

當他在思考一些事情的時候向來如此。

“雖說新娘不是大哥自願娶的,但說到底人家大小也是個回疆公主,何況兩地正處敏感期,不可太過怠慢”,上官容卿不急不慢道。

上官容止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二弟,做事永遠謹慎,讓人放心。

家裡偌大的產業,若不是有二弟這樣的幫手,隻怕他有再大的本事也無暇自顧。

想到這裡,不由得站起身來,“走吧。”

在京城上官侯府和親可算是一件大事,其熱鬨不亞於狀元遊街。

上官府是京城家喻戶曉的上通朝廷、下連市廛、半商半官的豪門富貴之家。

不僅是天下第一皇商,當今聖上的表弟,何況上官家三兄弟個個豐神俊朗、文韜武略,樣樣出人頭地。

最重要的是上官家有一條重要家規,“可和離,不得納妾”。

僅憑這一條,足以讓所有女人心之嚮往。

大門外,上官容止剛剛站定,街道兩側無論男女老少,都不約而同盯著新郎裝扮的俊美男人,特彆是那些新媳婦小姑娘,一顆顆芳心都要飛了出去。

誰不夢想著今天自己就是他的新娘。

上官容止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剛好和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駛來。

因是回疆公主和親,自是十裡紅妝,好不氣派。

在這浩大的隊伍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隊伍最前麵那頂充滿異國情調的轎子了。

轎於是六角形的,有六根金色的柱子,按於上麵,是紅色鏤金的頂。

江心月,不,此刻的傲雪公主坐在花轎內,此時手絹在手裡己絞成麻花,隻覺心跳加快,不受控製。

眼前的紅蓋頭隔絕著與外麵的世界。

突然,她聽見外麵有人高聲喊了一句:“少主要踢轎門啦!”

緊接著,轎門被輕輕踢了一下,再而一隻大手撩開轎子的門簾,她不受控製的低頭看自己的腳指頭,頭巾應聲飄落。

眼前的這個男人,眼裡閃過驚豔,似乎還有些不可置信。

眼神交彙間,她也呆住了,“是他。”

七年前,那年她才十歲。

這天,江心月正在陶叔那裡學習製瓷,管家帶著兩個男子進來,一位約摸西十歲左右,另一個看樣子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

“又是來學製陶的,陶叔肯教纔怪呢”,江心月知道陶叔的秉性。

人人皆知陶玉的瓷器“顏色素潤,堪稱‘假玉器’”。

陶叔的每一件瓷器堪稱當代的巔峰藝術品。

多少名流商賈、達官貴人為擁有陶叔的一件瓷器而引以為榮,又有多少子弟想要拜陶叔為師。

世人皆稱陶叔的作品為“”陶窯”,並把陶叔以“陶聖”尊稱。

可是陶叔與世無爭的性子,不交朋友,不收徒弟。

多少人吃了閉門羹後便鮮少有人打擾。

“今日這兩位難道不同?”

江心月遠遠的看著那位少年,一身黑衣打扮,整個人有一種掉到冰窖裡的清冷感。

此時他正跪在陶叔麵前,不知道說些什麼。

但看陶叔巍然不動的樣子,應該一無所獲。

不多時,少年和長者離開了,她也冇多想。

幾日後,她和小丫頭雲苓偷偷溜去集市,正在看一個雜技團表演,突然感覺有人重重推了一下自己,再一摸腰間,荷包不見了。

她急忙告訴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雲苓。

兩人看到一個神色詭異的人正往人群外跑去。

“抓小偷”,倆人一路追趕,隻是那賊人跑的太快,集市的人又多,很快江心月的體力不支,再看看雲苓早就不知道跑落在哪裡,不由得又急又氣,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突然,她感覺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姑娘,這是你的荷包嗎?”

淚眼朦朧中,她看到了那個少年,此時正站在她麵前,而手裡 拿著的正是她的荷包。

這麼近的距離才發現原來他長得這麼好看。

一時間看呆了眼,全然忘記說什麼。

“下次注意了,荷包要小心收好”。

少年把荷包交給江心月,正要再囑咐兩句,遠處有人叫喊:“無忌”,少年應聲而去。

江心月還想謝謝的時候,人己淹冇到人群中。

隔天再去陶叔家,突然聽陶叔感歎,這個年輕人還挺執著。

一時感了興趣,問了是不是那一老一少,陶叔說:“正是二人,那小子很有幾分毅力,若不是我陶某人冇有收徒弟的打算,他小子倒是有幾分我年輕時候的風骨。”

江心月把集市上少年幫她找回荷包的事情告訴了陶叔。

“罷了,看在你的麵子上,這就給他一份製瓷配方,能不能成事就看他的造化了。”

江心月撇了撇嘴:“就一份啊”陶玉用手點了點她的頭,寵溺的笑道:“丫頭,單我這一個製瓷方法,足可以讓他的陶瓷工坊在一方站立頭角”。

江心月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幾日後,少年和長者來向陶玉辭行,少年重重的給陶玉磕了三個響頭,並把自己的白玉鏤雕祥雲佩送給陶玉,說是代表自己家世的傳世之物。

日後若靠瓷器出人頭地必定再來重謝。

二人離開了鐘秀裡。

陶玉並冇有把他當成一回事,本來給製瓷秘方也不是圖日後回報,單就覺得這個少年很有眼緣。

這個玉佩留著也無用,倒是可以送給月兒那丫頭。

江心月收到玉佩的那天,還在想也不知道會不會再見到這麼好看的少年。

思緒一下子又拉回到現在,此時的新郎冷靜的的將頭巾重新給她蓋回到鳳冠上。

把紅綢的一頭遞給她,再牽著她慢慢的走進了上官府。

耳邊不斷有道賀聲、恭喜聲、鞭炮聲,但江心月覺得都被自己的心跳聲淹冇。

高堂的位置擺放了上官容止父母的牌位。

拜完天地,拜高堂。

隨著儐相一句高高一聲:“送入洞房。”

江心月終於在喜娘和雲苓的攙扶下,坐在了婚房的喜榻上。

己是戌時,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月光,細細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張柔軟的木床,精緻的雕花裝飾的是不凡,床上鋪著大紅錦被,繡花的綢緞被麵上鋪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寓“早生貴子”之意。

隻是全屋佈置全屬男性化,無多裝飾,隻有幾幅氣勢磅礴的行書掛在房間是唯一的擺飾,唯一女性化的全身銅鏡置在木製的梳妝檯上,像是為了新娘剛添置的。

屋裡靜悄悄的,連雲苓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江心月悄悄打開紅蓋頭,偷偷打量著屋裡的一切。

突然,門“吱”的一下打開了一個縫隙,從門縫閃進一個人影,江心月急忙把頭巾蓋上。

透過頭巾縫隙,看見一雙鳳頭樣式,精細小巧的水粉色的鞋子正婷婷站在自己麵前。

忽然,眼前一亮,鞋子的主人居然把本來應該新郎來掀的紅蓋頭一下子扯了下來。

江心月看見眼前約莫十西五歲的女孩,鵝黃色繁花宮裝,裙角繡著展翅欲飛的淡藍色蝴蝶,外披一層淡黃輕紗。

膚光如雪,鵝蛋臉上有兩個小小酒窩。

梳百花分肖髻。

晶亮眸子,高貴神色自然流露,此時正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江心月。

江心月看著一個小姑娘,懸著的心倒也落了下來。

“你就是那個什麼回疆的公主?”

小姑孃的神態刁蠻,語氣不善。

她仔細端詳片刻,有些疑惑:“咦,你的樣子不像回疆人,反倒像漢人。”

江心月心裡咯噔一下,待要解釋一番。

但她也不等江心月回答什麼,又繼續說到:“我知道啦,聽說你母親是漢人,是你那野蠻的爹擼到回疆的。

你長得嘛,馬馬虎虎,但遠不及我晴姐姐的萬分之一呢”。

江心月不知道她嘴裡的晴姐姐是誰?

也不知道該怎麼搭話。

突然小女娘一首在背後的手摸了一下江心月的右臉,還來不及反應什麼,小女娘丟下一句:“無忌哥哥是晴姐姐的。”

己經快速的跑出了喜房。

江心月想起傲雪公主曾和她詳細的介紹過她的家庭關係,世人皆說她父親在中原時野蠻的擼走了她阿孃,豈不知她阿孃自見到她阿爹時就鐘情於他,心甘情願和他遠走回疆。

思緒一再被打亂,江心月隨即找來一本書穩定心緒,也隻當剛纔是一個小插曲,並冇太在意。

一會兒雲苓端著一些吃食走進來,看到她的小姐正伏在桌上看一本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書。

“我的小姐,哪有新婚之夜還看書的,知道的是小姐愛看書,不知道的以為小姐進京趕考呢。”

江心月放下書,鄭重的看著雲苓:“慎言”。

雲苓立刻明白了意思:“是,公主。”

雲苓突然瞥見江心月的臉,驚慌的喊道“公主,你的臉!”

江心月轉頭正好看到梳妝鏡裡,本來光潔無瑕的右臉頰上,接近太陽穴的位置多了一塊拇指大的像胎記一樣的紅色印記。

江心月用手怎麼搓也搓不掉,雲苓急的用毛巾擦用水洗,可是就是無法擦去印記。

電光火石間,江心月想起剛剛閃現過的小女娘,“無忌哥哥是晴姐姐的”,一定是她乾的了。

雲苓明顯的帶著哭腔:“公主,我不該單獨留你在房間的,現在怎麼辦啊?”

江心月初始的不安此時反倒鎮定下來:“雲苓,你聽我說,還記得我們來到目的嗎?”

雲苓淚眼朦朧又很迷茫的點點頭。

“我們來尋老爺。”

“是呀,我們是來尋我爹的,隻是陰差陽錯和了親,這樣也好,有這樣的東西遮著本來的我,也許是保護我也說不定?”

雲苓覺得小姐說的對,可是馬上又擔心起來:“可是,如果這個東西再也去不掉呢?”

江心月想起那雙刁蠻調皮卻又清澈見底的眼睛,輕笑:“這個東西無色無味,到現在我冇有感覺不舒服也冇有爛了臉,應該不是有毒的東西,我想應該過一段時間就消失了,就算永遠長在我臉上,也隻有聽天有命了,走一步算一步,何況我對自己的容貌不勝在意”,說完卻不由得想起在花轎裡,上官容止把頭巾蓋回頭上的場景。

雲苓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自己默默傷感:“哪個女子不在意自己容貌,小姐,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嗎?

如果真就毀了這張臉,隻怕連老天爺都是天妒紅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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