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給我狠狠的打!這條街老子說了算,一個子不孝敬,還敢咒老子,找死!”
長安街的巷弄裡,一群五大三粗的地痞流氓,正對一個老嫗和孩子拳腳相加。
老嫗年過花甲,死死護住懷裡的小女孩。
孩子約莫三四歲,尖叫著,撕心裂肺哭喊著,“奶奶,彆打我奶奶……嗚嗚,我們冇有銀子……真冇有……”
可是這些收地租的市井之徒,又怎會生憐憫之心。
他們變本加厲,又踹又打,終於……
白髮蒼蒼的老嫗吐出一口血,仍舊抱著孩子,用自己枯槁般的身軀,為她建起一道堅實的堡壘。
“奶……奶奶!”
夜幕蓋下,黑黢黢的巷子,隻有微弱的月華投來依稀光亮。
老婦蜷縮在地,早已斷了氣。
女娃坐靠著院牆,小手沾滿了鮮血,她瘦弱的身板一抽一抽的,根本止不住啼哭,“奶奶,你彆死,奶奶……不要丟下芸豆,奶奶。”
施暴者揚長而去,摟著漸漸冷去的軀體,小芸豆捨不得放手。
從小到大,她隻有奶奶一個親人,奶奶擺攤卜卦,換來微薄的銀兩,雖不曾錦衣玉食,卻也及以溫飽。
為什麼,那些人要害死她唯一的奶奶,為什麼……
她哭得頭重腳輕,恍恍惚惚,好似有一抹虛影飄起,停留在她身邊。
“奶奶。”
小女娃伸出小手抓捏,試圖抓到些什麼,卻無濟於事。
她的指頭穿過虛影,老人的麵容慈祥,看著她笑著,“芸豆啊,奶奶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奶奶……
小芸豆泣不成聲,“奶奶不要走。”
她自小有著一雙陰陽眼,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可魂靈飄散,是自然法則,她無能為力。
寒冷與疼痛交加,芸豆再也撐不住,闔上了眼。
……
“她怎麼樣?能活嗎?”
“皮肉傷,感染了風寒,暫無大礙。”
耳邊斷斷續續的言語,芸豆兒長睫顫動,緩緩撐開眼簾。
眼前的景物從模糊到清晰,青白的蚊帳,銅質的掛環,燈火熠熠,青煙繚繞。
這是什麼地方?
芸豆兒記憶裡,自己所居的大雜院,夏來漏雨,冬來透風,撿一張爛布,都得緊著做衣裳,遑論用錦緞做帳子。
正當芸豆兒澄明的眼越來越亮,塌邊晃動人影,沉著聲問道,“醒了?”
她偏了偏頭看去,一位半老徐娘,挽著髮髻,身穿梨花文的寬擺長衣,逆著燭光俯視著她。
“你是誰呀?”芸豆兒皺起眉頭來,隻覺得這張臉極其麵生。
老徐娘顴骨高而兩鰓消瘦,眼細而上挑,端的是凶狠之相。
“我是靖陽侯府四小姐的奶孃,俞氏,你喚我俞乳孃即可。”
芸豆兒隻覺得她高高在上的,好像是那官差在宣讀布令。
侯府?
那不是皇親貴胄麼?
芸豆兒懵懵懂懂,俞氏繼續說道,“從今兒起,你就把自己當做四小姐,任誰問起,都不可透露自己的過往,好生在侯府住著。”
“為什麼?”芸豆兒不過三歲半,哪裡能追溯乳孃話中的緣由。
她是溫吞吞的問,卻迎來俞氏劈頭蓋臉的嗬斥,“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哪來那麼多廢話!”
好凶,跟她的麵相一樣不善。
芸豆兒嚇得一哆嗦,眼前立馬浮現出慈眉善目的奶奶。
“我不要,我要回大雜院,我要見奶奶!”芸豆兒立馬爬起來,像一條滑溜的泥鰍順下床。
她打著赤腳踩在光潔如鏡的楠木地板上,然而小短腿還冇跑出兩步,身後傳來俞氏陰冷的笑聲,“走吧,我給你餵了毒,每七日得服下解藥,否則便會腸穿肚爛而死。”
毒!
芸豆兒一個踉蹌,震驚的回頭。
俞氏背對著她,笑聲愈發的陰森,甚至肩膀都微微抖起來,“小娃娃,富貴延綿你不要,慘死街頭,可無人替你收屍!”
一想到自己腸穿肚爛的畫麵,芸豆兒毛骨悚然。
她稍稍攥緊了拳頭,吞嚥了一口唾沫,糯糯的聲線支支吾吾,“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做侯府四小姐,我……我奶奶呢?”
俞氏緩緩轉身,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高聲稟報,“俞阿婆,侯爺到了!”
將才鎮定的俞氏抬起頭來,尖酸刻薄的臉暴露在燈火通明的燭光中,泄出些許慌張。
她拖著芸豆兒扔到床邊,警告道,“你奶奶已安葬,而今你隻需記住我說的話,否則,你們大雜院的人,我一個也不放過!”
大雜院,鐵柱,王二妞,狗剩……
芸豆兒呼吸一滯,有人推開了房門,畢恭畢敬道,“參見侯爺!”
俞氏跟著跪在地,芸豆兒掀起眼望去,門外大步流星步入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他麵色黝黑,挺著肚子,挎著金鑲玉的腰帶。
不認識的人,陌生的環境,芸豆兒屁股敦下是蠶絲兔絨的被衾,她卻如坐鍼氈,濃濃的不安凝聚心頭,黑白分明的雙眸忐忑閃爍。
然而,就在這威風八麵的老者近前來時,卻驀然將她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