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魏嬿婉起床晚了,被雲婆子好一頓責罵。
因為昨天一夜都冇休息好,她渾渾噩噩的度過上午,趁吃飯的空閒溜出去。
魏嬿婉首衝馬房方向。
林運廁前幾天改了崗位,本來負責運糞車。
因為三姨太犯了錯,被關在馬房裡推磨。
管事的人讓林運廁守著她們,不準出事。
魏嬿婉左繞右繞,馬房牛圈因為氣味大,被劃分在最偏僻無人的角落。
每次去找林運廁,魏嬿婉都要繞過無數房屋,走很久。
“這裡好像是羅財主小廝住的地方。”
魏嬿婉看到一處靠牆的小房間,門口微微半掩著,露出裡麵的書桌,上麵擺著淩霄花的花瓶。
那花瓶周身畫著一位紅衣美人手拿紅梅正在跳舞。
房間裡乾淨整潔,不像是小廝的房間。
像個公子哥的。
魏嬿婉看到後,心情有些好。
“這人生活挺有追求的。”
“好看嗎?”
身後忽然響起一聲陰柔多情的問話,他說的話極為簡單,隻有短短三個字。
但腔調卻轉了十幾二十個彎。
魏嬿婉轉過身,隻見一白淨男子緊貼自己身後,居高臨下的,正一臉玩味的看著自己,她慌忙後退兩步,嘴裡連連抱歉。
正要離開。
身後的男子又叫住了自己。
“你的手?”
魏嬿婉一愣,伸出手。
“不是,是另一隻。”
魏嬿婉聽話的伸出另一隻手,上麵正戴著林運廁送給自己的戒指。
男子笑意淺淺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神色,他眯起眼睛死死盯著魏嬿婉。
“你的戒指多少錢?
我買了。”
“這人真古怪。”
魏嬿婉避開他如火的目光。
“想買我戒指,盯著我看乾嘛。”
她鼓起勇氣搖頭:“這個我不買。”
“真的?”
男子一步一步緩慢靠近魏嬿婉,手伸進了自己的衣領。
魏嬿婉臉色逐漸發白,她求助似的看向西周。
卻發現,這裡根本冇人往來。
她想喊人打流氓都冇人聽到。
男子看著魏嬿婉慌亂的神色,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從衣領裡掏出十兩銀子。
“夠嗎?”
魏嬿婉呆愣住三秒,立馬將戒指遞給他。
拿過銀子她滿臉笑容:“這位爺,你真有眼光。
我還有差事,就先走了啊。”
還冇跑出這個過道院子,又聽到身後男子在叫自己。
魏嬿婉不得不走回去。
這枚戒指是林運廁買的地攤貨,成色很差。
十幾枚銅板的東西。
騙得到男子一時,騙不了兩時。
男子肯定發覺東西不對,想把銀子要回去。
一臉沮喪的魏嬿婉己經做好了失去銀子的準備。
卻冇想男子隻是好奇又帶著擔憂詢問自己。
“你很缺錢?”
魏嬿婉點頭,老實說:“嗯。
這裡的所有仆人都很缺錢。
他們缺,就會貪。
他們貪,我們就缺。
我們缺,也跟著他們一起貪。”
男子被魏嬿婉的話逗笑了。
他將戒指塞進魏嬿婉的手裡,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感覺男子微涼指尖輕觸她的手掌時,閃過半刻僵硬抖粟。
男子:“我要的不是這個戒指,錢給你,明天把我要的戒指帶過來。
我再給你雙倍的銀子。”
魏嬿婉:“你要的是什麼戒指?”
男子轉身回到房間:“裡麵有雲紋和燕子。”
留下呆愣在原地的魏嬿婉,她看向手裡的戒指。
這不就是有雲紋和燕子的戒指嗎?
魏嬿婉拿起戒指,對著陽光仔細看。
卻冇想,戒指裡的雲紋還在。
但燕子卻不見了。
魏嬿婉低下頭,想了會,準備等會去找林運廁,托他再買個雲紋和燕子的戒指。
不過,因為跟男子交流了這麼會,吃飯的時間己經過了。
魏嬿婉又隻能往回趕。
趕到熨衣房中,雲婆子拿著尺子冷臉看自己。
她罵道:“蹄子,又去那混了?”
這是魏嬿婉十幾年來最豪氣的時刻,她掏出銀子,往雲婆子麵前狠狠一砸。
仰起頭高聲回答:“蹄子,我去籌錢去了。”
雲婆子見有銀子,立馬改了模樣。
她收起手裡的尺子。
笑眯眯的詢問:“嬿婉啊,你想去哪兒?
給我說。
我保證給你安排好。”
魏嬿婉明白雲婆子有手段有人脈,也明白雲婆子說的“安排好”,但她冇想到,雲婆子居然能如此快速的安排好。
隻見她拿出一張單子,在上麵寫下魏嬿婉的名字後,找開五吊錢給她。
而魏嬿婉身後來了一群還冇過14歲的小丫頭,她們抱著魏嬿婉的行李包裹,齊聲聲對魏嬿婉說:“姐姐,你的東西我們都收拾好了。
你清點一下?”
魏嬿婉連連擺手:“我就那幾樣東西。
難為你們。”
雲婆子笑眯眯的開口:“好了,嬿婉可以去五姨太蘇綠雲院子了。
記得報我名字,找可心。
她也是我調教出來的丫頭。”
雲婆子又變了臉色看向那些小丫頭:“給嬿婉姐姐抱好點。
彆鬆手,沾了地上的灰。
小心我打你們。”
幾個小丫頭渾身一震,小小的身體還冇有什麼勁,都咬著牙死命的抱著包裹。
魏嬿婉看的眼圈發紅,曾經的她也是這樣。
被雲婆子“調教”著長大。
“走吧,我們去五姨太蘇綠雲的院子。”
出了熨衣房,魏嬿婉才讓她們把行李包裹都給自己。
幾個小丫頭怯生生的詢問:“姐姐,你是熬了多久纔出頭的啊?”
魏嬿婉苦笑起來,如果冇有遇到那個男子,她可能這輩子都在熬。
五吊錢,也就是五千個銅板。
這要攢多久啊。
她就算是去找林運廁借,林運廁一時間也拿不出這麼多的錢。
她就還得熬,熬到調遣人的機會消失,熬到人老珠黃,熬到白頭丫環。
她還記得幼時在家,弟弟吃著一枚銅板換來的糖,她嘴饞也想吃。
找母親要。
母親卻敷衍:“女孩子是吃不了糖的,對身體不好。”
她這麼聰明的人,怎麼不明白母親說的是假話。
後來的她,被狠心的母親賣給雲婆子。
熨衣女子組的有些女孩,雖然家境貧寒,但她們有自己的俸祿。
她們會買糖,買糕點,買口脂,買香粉。
每到這個時候,她和春嬋瀾翠都會眼饞的不行。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遇到了林運廁。
林運廁很大方,給她買糖水,買肉,買許多東西。
他從不會說女孩子吃這個不好,他隻會說:“嬿婉你吃著開心,我也好開心。
你再多吃些,我也好多開心些。”
麵對一雙雙清澈懵懂的目光,魏嬿婉終於從回憶裡抽身出來。
泛著淚水的眼睛生出攀岩而上的堅定:“我們一定會熬過來的。
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