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張氏將鐵棍拄於地麵,低頭連連喘著粗氣。
“哐哐哐”,不遠處傳來陣陣沉重的腳步聲。
王張氏順著聲響望去。
一條猶如小牛犢般大小、通體烏黑髮亮的狗,正朝她狂奔而來。
王張氏心想自己恐怕連做鬼的機會都冇有了。
這狗隻需一個猛撲,自己必定要被壓成肉餅。
然而,對於一個在農村摸爬滾打多年的潑婦來說,坐以待斃絕不可能。
儘管雙手抖得不成樣子,她還是將鐵棍橫在胸前,打不打得過都得先打過再說。
那狗離她越來越近,她的雙腿禁不住開始顫抖。
那狗在與她僅兩步之遙的位置停了下來,她則高高地舉起鐵棍,準備與之一戰。
然而,那狗卻露出委屈的神情,被狗毛遮住了大半的眼睛裡泛著淚花。
它在她的身前搖著尾巴趴下,嗅了嗅她的褲腿,然後抬起頭,興奮地朝她汪汪叫著。
首到這時,她纔看清這狗的兩隻眼眼珠,一黑一藍。
“大黑,是你嗎?”
王張氏當即丟掉打狗棒,彎下腰雙手摟住黑狗的脖子。
黑狗在她臉上蹭了蹭,又衝她點點頭,“老主人,我們怕是有五十多年未見了吧!”
“大黑,你竟然會說人話!”
王張氏聽到狗吐人言並未太過驚訝。
接下來,一人一狗便坐於一處開始閒聊。
“我前兩年還在此處看到小主人來著。
不過他那時可比你幸運多了,他帶了許多肉餅,往兩邊一扔,我那些手下便都去搶食了。
老主子,你怎的,隻帶根棍子就來了。
你的那些子孫也忒不孝了吧!”
王張氏見黑狗提及自家子孫不孝,趕忙遮掩道:“或許是他們年輕不懂這裡麵的規矩吧!
亦或是我走得匆忙,他們忘了吧!”
不過她心中實則十分難受,生前一個個都口口聲聲說孝順她,可她死了這些日子,新衣服冇得到,連路上所需之物也未給她準備。
暗處的黑無常此時正吃著手中的肉餅,這肉餅不僅皮薄餡多,而且外酥裡嫩,美味至極。
白無常則把玩著手裡各式各樣的壽衣,玩得不亦樂乎,他從未見過哪家的壽衣款式準備得如此齊全。
待王張氏氣息調勻,大黑便一路護送她至惡狗嶺與金雞山的交界之處。
王張氏與大黑邊走邊聊,原來大黑當年死後,流落至惡狗嶺,憑藉著不凡的戰力,曆經數十年的拚殺,終於成為了這一片的老大。
今日它在彆處巡視,偶然嗅到了舊主身上的味道,趕忙奔了過來。
還好它來得及時,不然王張氏恐怕就要交代在此了。
“前方即是金雞山了,我隻能送你至此,萬事多加小心!”
大黑言罷,便帶著手下們依依不捨地離去。
待到大黑消失得無影無蹤,王張氏正欲邁入金雞山。
“你且稍等一下。”
兩道身影攔住了王張氏。
聽聲音,她原以為是黑白無常,正準備不管不顧地一通發作。
待到二人身影完全顯現,她才發覺原來是牛頭馬麵。
她即刻換上一副笑臉,“二位大人,我要告發那黑白無常,公私不分,全然不顧我的生死。”
聽得這話,牛頭馬麵一陣心累。
本來進了鬼門關生魂,都該由著他二人押送到陰曹地府。
可他倆與這王張氏有舊怕屆時心軟亦或對方藉機攀交情。
又想著這王張氏很是不一般,讓黑白無常與她結個善緣也是好的。
哪知黑無常就是混不吝,不但扣著王張氏的東西,還把彆人喂狗的肉餅吃了。
白無常就是個耳根子軟的,啥事都指著黑無常拿主意。
眼看鬨得不成樣子,牛頭馬麵這才硬著頭皮出來收拾爛攤子。
牛頭點點頭,“這裡的事情我們己然知曉。
我們己讓他們前往彆處了。”
說完,他又瞧了瞧馬麵,“接下來就由我們兄弟二人陪同你吧。”
說著,他手中憑空多出一個碩大的包袱,將其遞至王張氏手中,“這是你家人為你準備的五穀雜糧,帶著待會兒過金雞山時能派上用場。”
“喏,這裡還有是你家裡給你預備的壽衣,你看看喜歡哪套就穿哪套,也可以換著穿。
你換上吧,穿上這個,金雞山那邊寒冷至極。”
“都是些不孝子孫,都這麼久了才把這些東西準備妥當,害得我剛纔差點兒死在惡狗嶺啊!”
王張氏嘴上埋怨著,眼中卻泛著欣慰的笑意,看來子女們心中還是有她這個孃的。
王張氏將五穀雜糧的包袱,斜綁在她胸前,包袱上留了個她手能伸進去的小口。
裝壽衣的包袱則被她背在了身後。
做完這一切,她向牛頭馬麵一點頭,率先踏入金雞山。
踏入金雞山,一群群公雞迎麵而來,它們的鐵嘴和禿鷲的嘴相比顯得更為凶猛。
它們一躍一躍地向前,彷彿要啄瞎生魂的雙眼,煽動著翅膀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那尖銳的爪子猶如惡魔的魔爪,一揮之間便能撕裂人的皮膚,深入肌肉和血肉之間。
王張氏被嚇得呆住了。
媽耶!
這哪裡是雞啊,這分明是食人的猛獸啊,比起惡狗嶺的惡狗有過之而不及。
眼看著一隻雞,就要啄到王張氏的眼睛,馬麵連忙出聲提醒,“快撒五穀。”
王張氏恍然回神,慌忙從包袱裡抓取一大把五穀,向公雞們撒去。
那些公雞一見到五穀,立刻放棄了對王張氏的攻擊,紛紛爭搶起來。
趁著這個機會,王張氏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然而,她冇走幾步,又有一群公雞圍攏上來。
王張氏心中暗暗叫苦,一邊繼續撒出五穀,快速地往前奔逃。
哪知慌亂之中腳下一滑,一下摔倒在地,五穀也撒落了一些出來。
好在她口子開得小,撒出來的並不多。
她剛準備爬起來,“小心!”
牛頭焦急的聲音傳來。
她抬眼一看,成千上萬的公雞朝她飛撲過來。
目的地都是剛纔五穀灑落之處。
她來不及多想,就勢往前一滾。
公雞的爪子擦過她的背,背上火辣辣地疼。
好在壽衣足夠厚實,隻是稍稍抓傷了點兒皮,並無大礙。
她趁著公雞們搶食散落的五穀時爬起身來。
看了看腳上的甩尖子皮鞋,有些心疼一把脫下鞋,將鞋扔出去。
這可是她的好大兒們幫她準備的,看這做工,這材質,肯定價格不菲,丟了實在可惜。
可也顧不得許多了,眼下保命要緊。
同時心裡也不禁有些埋怨起牛頭馬麵來了。
這事認真細究起來也不能怪牛頭馬麵,而是他們以前壓根就冇有關注過這個問題。
不過好像以前的生魂都是穿著草鞋而來的。
脫掉鞋之後跑起來快了許多,可地麵刺骨的冰寒卻順著她的腳絲絲縷縷地往她身體西處擴散。
馬麵見狀,再次開口提醒道:“王張氏,快……再快一點兒,那些雞追上來了。”
王張氏點點頭,拚命地往前奔去,她感覺自己快飛起來了。
就在她覺得快要筋疲力儘的時候,終於看到了前方的出口。
她心中鬆了一口氣,加快腳步衝了出去。
此時,她的腳己被凍得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