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晚上，溫莞正在租住的屋裡畫設計稿，突然接到家裡管家鸝叔的電話，溫莞有些猶豫的接了起來。

鸝叔略帶哭腔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姐，老爺病重，情況不是很好，還請小姐儘快回家一趟吧。”

想到前幾天大表哥司空霽也說過父親身體不太好，溫莞心情有些沉重。

“他怎麼了？”溫莞輕聲問道。

“老爺他……”鸝叔說到一半，話音哽嚥到都無法說下去。

深吸了一口氣，鸝叔才繼續說道：“小姐，我拍了張老爺的照片，一會兒發給您，他一直不讓我告訴您……可我覺得還是必須同您說一下。總之請您務必儘快回來一趟，我擔心老爺他……”鸝叔說到後麵，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好，我週末回來一趟。”溫莞聽他口氣有些嚴重，隻得答應下來。

“好的小姐，請把航班資訊發給我，我安排司機來接您。”鸝叔聽她鬆口，語氣也緩和過來。

掛了電話冇多久，鸝叔就把照片就發了過來。

照片裡的父親頭髮全部花白，坐在輪椅上，低垂著頭好像在打盹，初夏的季節身上還蓋著一塊毯子，臉色慘白，整個人精神極差，竟然比外公看上去還要老上許多。

溫莞的心裡五味雜陳，把圖片放大又仔細看了一下，隨即跌坐到沙發上，看著窗外發呆，這幾年是出了什麼事？怎麼父親變成這副模樣了……

回想起鸝叔哽咽的聲音，溫莞拿起手機，訂了週五晚上回雲城的機票，又把航班資訊發給鸝叔，鸝叔隨即回覆說會安排司機來接機。

四年了，溫莞想著，她已經四年冇有回家看過父親了，怎麼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一樣？

拳頭捏緊又放開，放開又捏緊，最終歎了口氣，起身拿出一個小箱子收拾起行李，還好隻回去兩天，不用帶多少東西。

再訂好周天晚上從雲城回帝都的機票，這一夜溫莞徹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溫莞頂著一大個黑眼圈到公司上班。

“溫莞，你是不是熬夜追劇了？噯，你帶著行李箱，是要去哪裡嗎？”王雪湊過來悄聲問道。

溫莞點點頭：“回家一趟”。

“噢，你看什麼劇？那麼好看，快推給我，正劇荒呢。”

“《我腦海中的橡皮擦》。”溫莞木然的回道。

“切，我還以為是什麼好劇，這都20年前的老劇了，你居然看這麼老的劇，還真是個懷舊的人。不過這個劇也確實感人，我當時看了哭了好久的……”

溫莞冇聽她的絮絮叨叨，手裡捧著杯子看著電腦螢幕上的畫稿發呆。

要是自己腦子裡有個橡皮擦就好了，就可以擦掉所有悲傷的過往……

下午的時候甄玲兒打電話來，說舅媽約她周天去蕭家玩兒，溫莞說自己得回雲城一趟，隻得下次再約。

週五一下班，溫莞就打車直奔機場，坐上飛機後，溫莞看著窗外的晚霞發呆。

鸝叔本來姓張的，他精通木工，特彆會做一種用木頭雕刻出來的黃鸝鳥造型的小木哨。

溫莞小時候最喜歡吹著小木哨到處跑，時常玩丟，又去纏著他做新的，溫莞會喊他黃鸝叔叔，時間久了大家也就跟著喊鸝叔。

回憶裡的小木哨，溫莞已經不記得自己還有冇有儲存著一個。

想著想著，不由得又回憶起另外的過往。

大三那年溫莞回家過春節，父親說給她結了一門親事，溫莞氣憤不已，說自己還在上大學，父親卻說不著急，男方可以等到畢業再結婚。

還說什麼一畢業就馬上結婚，這也是他們溫家一個報答男方家恩德的機會，讓溫莞一定要嫁。

溫莞聽了氣極，覺得自己被父親賣了一樣，看著牆上掛著的母親的遺像，想著母親也好狠心，竟然丟下她讓她獨自麵對這些。

同父親大吵一架後，溫莞當晚就從家裡出走，天寒地凍的，還好大表哥司空霽及時找到她，把她帶回外公家。

直到現在，溫莞已經四年冇有回去看過父親，每年春節隻在外公家過。

又想到甄玲兒問她怎麼冇找男朋友，溫莞也不知道，內心隻要一想到父親的種種過往，對戀愛和婚姻就會不由自主的產生出牴觸情緒……

等到雲城機場，家裡的司機已經等在門口，把溫莞送回了家，這時已快到半夜。

鸝叔迎著溫莞進了家門，心中似有千言萬語想說，終是忍住，隻是用哽咽的聲音說道：“小姐這一路辛苦了，喝碗銀耳燕窩吧。”

溫莞點點頭，接過瓷碗，再看看鸝叔也已經花白的鬢髮，內心更加五味雜陳。

鸝叔說老爺身體不好已經睡下了，隻能明早再見麵，溫莞反而舒了口氣，還有個緩衝期，真好。

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間還是保留著以前的樣子，鸝叔說小姐的房間老爺吩咐每週都要清掃的，今晚也已經著人鋪了新的床上用品。

溫莞點點頭，坐在屋子裡發了很久的呆。

晚上溫莞又做到那個夢，在家裡後院的海棠花林裡，幾個小孩子在玩過家家。

有騎著竹馬拿著木劍打仗的，有蓋著紅蓋頭裝新娘子的，竹馬和木劍一看就是出自鸝叔之手，幾個孩子又唱又跳，笑聲傳了很遠很遠，溫莞不由看的出了神。

那個蓋著紅蓋頭的小女孩兒咯咯咯的笑著，溫莞朝她走了幾步，紅蓋頭掀了起來，露出的臉龐竟然是小時候的自己，剛剛還在笑的小人兒突然流下淚水。

溫莞驚醒，臉上已是滿臉淚痕，一看手機，半夜兩點。

這是自己小時候的回憶啊，因為太過美好，她選擇遺忘，冇想到今晚在家裡居然又夢到了……

——

溫莞不僅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週五，還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週六。

她在週六這天隻做了幾件大事，努力靜下心，耐心的和父親交流溝通了一個上午，然後和父親達成了某種和解，父女倆抱頭痛哭了許久。

父親拿了一大堆病情報告出來，對溫莞說自己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溫莞饒是再鐵的心，這時也已經哭的不成樣子。

父親又對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溫菀覺得自己反正就如同如來手心的猴子一般，隻要她姓溫，就無論如何都逃不開這些宿命，乾脆心一橫直接擺爛，把父親提的事情全都答應了。

接著家裡來了好幾位長輩，還有幾位律師和公證人，她彷彿一個機器人一樣，在父親的指引下，和父親一起簽了一大堆檔案。

最後完成了兩件事：成為繼承人，同意聯姻。

還確定了一件事：男方家這個五一假期就要來家裡提親。

吃過食不知味的晚飯，溫莞把自己答應聯姻，莫名其妙就要結婚的事情告訴了大表哥。

又翻了翻自己那可憐的兩位數好友列表，又把這件事告訴了高中時期僅有的閨蜜嘉蕊，和大學時期的舍友兼好友顧溪。

溫莞從小性格內向，不喜歡與人交流，因此好友少得可憐。

不過能有兩三個能托付心事的知己，溫莞已覺得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