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滿宮沉寂,所有宮人的頭都極力垂下。
太子臉色也驟然冷了下來,他冷笑一聲:“牙尖嘴利,水裡放鹽,繼續給我洗!”
因著這一句話,我在床上躺了半月。
開春時節,外麵傳來訊息,薛小將軍的婚期就定在一月後。
我聽聞,於院外獨坐一夜。
阿碧滿是心疼地勸:“娘娘,外麵風大,您身體還未痊癒,回去吧!”
我嘴角扯出一抹悲涼的笑,握緊手中的白玉酒杯:“阿碧,就這一次,就一次……”
我說的含混不清,阿碧卻不再言語。
半晌,一件大氅披在我身上,我已涼透的身體終於傳來一絲暖意。
阿碧的聲音又輕又柔:“奴陪著娘娘。”
未幾日,葉貴妃心血來潮,舉辦賞花宴,邀各家夫人入宮。
我去露了臉,便獨自一人尋了個偏僻角落待著。
這裡一株海棠開得甚好,我指尖拂過,眼前倏地晃過一張璀璨如烈陽的笑臉。
薛瑾說:“你如此喜歡海棠,不如以後生個女孩便取名叫海棠好了,薛海棠怎麼樣?”
我手驀地一頓,撫花的手收回。
身後突然傳來聲響,我轉頭看去,是戶部尚書的夫人,亦是薛瑾的姑姑。
我有些慌亂地頷首,下意識想喊一聲姑姑,話到嘴邊又哽住,隻低聲喚道:“薛夫人!”
薛夫人盯著我看了許久,緩緩開口:“你既嫁了人,便該安守婦道,彆去禍害旁人。”
一股涼意驀地從我心底升起。
我不知薛夫人聽旁人說了些什麼,無措地攥緊手帕:“夫人這是何意?”
薛夫人眉頭緊蹙:“當年薛瑾得知你嫁給太子後,上陣殺敵時不管不顧,好幾次受傷差點丟了性命,你大婚當日,他更是一病不起,燒得糊塗了嘴裡還一直唸叨你的名字。”1
我驀地僵住,這話如一個耳光般扇到臉上,讓我腦子有些嗡鳴。
這一切,我……全然不知!
對麵,薛夫人詰問如刀:“薛瑾也算是為你死過一回,你如今讓你的侍女去找他,是還想害死他嗎?葉雲初,做人不能如此自私。”
我聞言猛地抬起頭,神色震驚:“我冇有叫人……”
說到這裡,我一頓。
阿碧近幾日說想家了,曾去過宮外……
薛夫人見狀,冷笑:“言儘於此,如今薛瑾與陶柔情投意合,天生一對,希望太子妃好自為之!”
我手指狠狠摳入掌心中,聲音又乾又澀,像鏽了多年的琴絃:“姑姑,當初,你也這麼說過我和薛瑾。”
“閉嘴!”薛夫人氣極,“你也知道是當初,是你先背信棄義嫁入東宮。”
說完她拂袖而去。
寒風襲來,我怔怔站在原地,抬起頭盯著那株海棠。
驀地,一滴清淚從眼中滾落,又一滴……
像是心頭的血化作了淚從眼眶裡源源不斷冒出。
一個宮婢尋來,小心翼翼問我:“太子妃娘娘,您怎麼了?”
我抬手撫過,十指移開處有淡淡淚痕。
我搖了搖頭,輕聲道:“今日風真大!”
說罷,我扯了扯唇角:“回東宮!”
東宮。
我回來直奔寢居,往常隻要我一回來,阿碧就會迎上來。
今日這東宮卻靜悄悄地令人心慌。
不安的預感湧上心頭,我快步從寢宮走出。
剛踏出門走到院中,一個渾身是血,看不清臉的人被丟到我麵前。
“愛妃是在找她嗎?”一道冰寒聲音傳來。
我轉頭看去,不遠處,太子坐在廊下,嘴角噙著笑,眼神卻陰冷無比。
我僵硬幾秒,看著躺在地上鮮血淋漓的人,不可置信地出聲:“阿碧!”
下一瞬我跌跌撞撞撲過去抱住阿碧,確信她還活著,我這纔看向太子,顫聲問:“不知阿碧犯了何罪,殿下竟將人打成這樣?”
太子陰狠道:“愛妃不知道?看來這賤婢不僅私自出宮,還敢叛主。”
“既如此,來人,把這個賤婢拖下去,杖斃。”
我瞳孔驟縮,阿碧是早逝的母親留給我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說是主仆,卻勝似姐妹。
我噗通一聲跪地,倉皇哀求:“殿下,求您饒她一命,隻要你放過她,要妾做什麼都行……”
“做什麼都行?”太子緊盯著我,似在忖度。
我心裡湧起一絲希望,拚命點頭。
可太子卻突然嗤笑一聲:“葉雲初,你還真是高看了你自己。”
說完他笑意一斂:“動手!”
兩個五大三粗的侍衛拿著廷杖棍進來。
莫說阿碧如今這樣,便是她身體完好時也挨不了幾下。
那棍落下的瞬間,我再也忍不住,不要命地撲上去將阿碧擋在身下。
腦後傳來劇痛。
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