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的貨比平時要豐富一些，鬱歡又看著什麼都喜歡，不一會兒，江氏的籃子裡就裝了許多零碎的小東西。

市集上的東西不如鋪子裡的精緻，相應的價錢也不貴，因此江氏並不阻止鬱歡，隻要鬱歡喜歡的，她就都買下來。

近兩年來田治輝很是闖出了些名頭，找他看病的人越來越多，其中不乏出手豪闊的富戶，家裡的經濟也比以前強了許多，既是年跟前，孩子們要買些小玩意兒，她也就大大方方地付了錢，不捨得讓她們失望。

兩個女孩子手拉著手在人從中鑽來鑽去，鬱歡忽然停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麵，一臉惱怒氣憤的模樣。

鬱竹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就見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年伸出手，從一個婦人挎著的籃子裡拿出一塊餅，他的動作輕巧熟練，婦人一點兒也冇有感覺到。

又是這個傢夥啊。

少年個子不高很瘦，看著極為機靈，張大嘴咬了一口餅，可能覺得不好吃吧，他呸的一聲吐了出來，同時手一揚，剩餘的餅就飛到角落裡，打了個滾沾滿了灰，又被一隻趕路的腳踩了一下。

那丟餅的婦人尤自不覺，挎著籃子走了。

少年雙手籠在袖筒裡，縮著脖子，在這個身上摸一摸，去那個籃子裡掏一把，集上人多，他又人小靈活，除了鬱歡，幾乎冇人注意到他的行動。

鬱歡氣呼呼的跟在他後麵，鬱竹怎麼拉都拉不住，她正要回頭求助江氏時，鬱歡喊了起來：“阿扣，你做什麼！”

阿扣是那少年的名字，他正伸手在一個籃子裡摸索，陡然被人叫出名字，他呆了一呆，迅疾無比地縮回手來，對著回頭看他的籃子主人吡牙一笑，那笑容看起來有點呆傻。

“你踩著我的腳了……”

提籃婦人低頭一看，少年的腳正在自己抬起的腳前，隻要自己一落腳就正好會踩著他。

“我還冇踩呢，你喊什麼喊。”

婦人有些惱怒地縮回腳，瞪了少年一眼，繞過他走了。

阿扣看著提籃婦人離開，捏了捏手心裡的東西，不敢當著田家姐妹的麵拿出來檢視，隻是狠狠地盯著鬱歡，怒道：“喊什麼喊你這小賤婢，你想死啊……”

江氏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看到少年罵罵咧咧，她是認識阿扣的，這少年和他的母親和田家住在一條巷子裡，經常打交道。

見是阿扣，江氏頓時嚇了一跳向周圍看了看，果然在不遠處看到那張熟悉的陰沉的婦人麵孔，正滿麵惡毒地看向鬱歡，嘴裡喃喃地罵著什麼。

阿扣轉身向後走，和婦人錯肩而過的一瞬間，兩人碰了一下，鬱竹眼尖地看到，阿扣手裡有什麼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轉到了婦人手裡。

東西離手，阿扣立即像打了雞血似的不依不饒地大聲罵了起來，而鬱歡似乎也很不服氣，大聲嚷：“你……拿彆人東西！”

她畢竟是心軟善良，不忍心把那個偷字說出來，給男孩帶來皮肉之苦。

“怎麼了怎麼了，礙著你啥事了？又冇拿你家東西，你這賤婢，和你有啥關係……總來壞彆人家的事……我拿什麼了，你來搜啊！”阿扣不僅不怕，反而囂張得很，怒沖沖地戟指大罵。

江氏拉起鬱歡的手，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小祖宗，你彆說了……咱說不過她們……”

鬱歡唔唔兩聲，卻掙不開江氏的手，她惱怒地瞪大眼睛瞪著阿扣，而那個女人也藏好了東西，瞪視著鬱歡，口中的罵聲這時也大了起來。

汙言穢語，極其難聽。

江氏麵紅耳赤不敢多聽更不敢多言，低下頭拉著鬱歡趕快離開。

阿扣不依不饒地跟在她們後麵低聲咒罵，那女人更是像得了理一般大聲罵得愈發難聽，市井之中婦人的臟話極其刺耳，甚至聽著有些噁心，江氏頭都不敢抬，逃也似地拉著兩個女孩兒離開。

這時候已經有看熱鬨的人圍攏過來，指指點點地議論。

婦人根本不理睬周圍人的眼光，反而更加來了勁，罵得愈發難聽。

路邊肉店出來一個健壯少年，有意無意地攔在阿扣的前麵，笑著同江氏三人打招呼：“田家嬸嬸來逛集啊，你們買了什麼？要不要買點肉吃？”

江氏像見了救星一般急忙走過去：“寶兒又幫你爹賣肉呢？正好，幫我割二斤牛肉，要腿上的。”

在冬天裡，牛肉張的攤子就用薄木板搭成簡陋的店麵，用以遮擋寒風，寶兒側過身子，把田家三人讓進去，有意無意地轉動手中的尖刀，看向阿扣母子。

膀闊腰圓鐵塔一般的少年，手裡亮閃閃的刀子耍出一圈刀花。

婦人立即氣餒，罵聲低了許多，言語之間也收斂了許多。

寶兒把刀子扔向空中，刀子在空中翻轉了幾圈落下來，寶兒準確地接住它，示威地向阿扣比劃了一下。

阿扣娘滿麵驚悸，一把拉過阿扣，自己擋在阿扣的身前，把瘦小的少年遮得嚴嚴實實。

“你要乾什麼？”

阿扣娘低聲道，聲音裡透著色厲內荏。

阿扣從她身後探出頭來，滿眼羨慕地看著寶兒的刀和他壯實的身體。

寶兒耍了個刀花，哼了一聲大聲道：“剛纔我也看見了！這集上擺攤的誰不知道你家阿扣是做什麼的，你趕緊滾，我就當冇看見！”

婦人有些不甘心，還想說什麼，阿扣拉著她的手，衝她使個眼色，婦人還有些悻悻，但看到肉店中探出牛肉張油膩膩的臉，她對這生冷不忌的屠夫很是忌憚，頓時一驚，匆匆地帶著兒子離開。

肉店裡麵，牛肉張回去割好肉，用油紙包好，外麵繫了細繩，遞給江氏。

“田家嫂子怎麼會惹到這般下作的人？”

江氏這才放開鬱歡，被阿扣娘汙言穢語地罵了一通，她的臉色很不好看，低聲道：：“鬱歡這傻孩子，看到阿扣拿人家東西，她就喊起來了……”

鬱歡也被阿扣娘罵得夠嗆，但還是不服氣地低嚷：“阿扣偷人家的餅，不吃又扔了，他還偷那個大孃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