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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

陸長生朝天怒吼一聲,城牆的塵土瑟瑟掉落。

這一次,來的人實在太多了。

殺不完!

他一個人,一把刀,根本就殺不完。

而且這次流沙郡領軍的將領不似從前的人那般一味胡亂衝殺。

他排兵佈陣,頗有章法。

帶兵的是王林!

流沙郡兵馬都監!

這一次,他帶來的是秦綱手下的所有精銳。

盾甲軍抵擋在前,先是弓箭手對準城頭一頓猛射。

饒是陸長生用大刀打偏弓箭,依舊不能顧全所有。

隨後在騎兵的護衛下,十八輛登雲梯架在了城頭,北莽將士如螞蟻一般順著梯子登城。

不僅如此,城門下方,還有一百個盾甲兵,護衛著一輛衝撞車,衝撞城門。

這架勢,哪裡像攻打一座偏遠的小城池。

而是邊界上的國戰一般。

秦綱已經冇有退路可走了,將所有的家當全部拿了出來。

這一仗,不是陸長生死,就是離陽城亡!

否則的話,他這個流沙郡郡守纔剛上任,便會掉腦袋。

六年了,在北莽的疆域中還有一個小小的城池,豎立著大漢的旗幟,這對於北莽來說,是何等的諷刺。

那位幽王如何會容忍他的封地出現這種事情,北莽皇族如何會容忍這等事情!

陸長生一把扯掉身上的箭矢,尖銳的刺痛讓他感覺到清醒,感覺到憤怒!

“殺!”

一刀劈下,在城頭劃出一道玄黃的光芒。

攜帶著磅礴的肅殺之力,將剛剛爬上城頭的兩名士兵攔腰斬斷。

隨即陸長生抬起一腳,將登雲梯一腳踢翻。

隻見梯子上的士兵紛紛墜落,慘叫連連。

然而,其他地方的北莽士兵依舊如蝗蟲一般湧了上來。

王林緩緩地走近城門,仰頭看著上方的廝殺,心頭震撼不已。

這是一個人啊!

竟然阻擋了自己兩千將士半個時辰。

怪不得前任流沙郡守孫立均會將離陽城的事情隱瞞六年。

一郡之力,竟然打不下一個離陽城,說明這個郡守有多無能啊!

關鍵是,這座偏僻的離陽城,隻有一個士兵。

但是,他再強悍,再勇猛,也畢竟隻有一個人!

王林收起心中的敬畏,平靜地朝前走。

在戰場上廝殺多年,他明白,可以對敵人心存敬畏,卻依舊要砍了對方的頭。

這就是戰場,這就是戰爭!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冇有第二個選擇。

陸長生,你是個戰士,你是個英雄!

死在我的手中,也算你死得其所了。

等你死後,我會將你五馬分屍,各自埋葬在五個方向。

這纔是對你最大的尊重,對於戰士最後的表彰。

至於離陽城中的百姓,他們既然選擇跟隨你,既然選擇不肯投降,那就也冇有存在的必要了。

到時候一把大火,將離陽城的百姓燒個一乾二淨,將大漢遠征軍最後一個士兵屹立流沙郡六年不倒的訊息湮滅。

從此,世人永遠也不會知道曾經有一個人,扛著一杆大漢旗幟,在北莽帝國的土地上,堅持了六年。

從此,郡守秦綱便能按照既定的路線,走得更遠,爬得更高。

而他王林,也能跟隨秦綱的腳步,平步青雲。

又有數具屍體從城頭上掉落下來,落在了王林的腿邊。

每一具屍體都是一刀致命。

有的人是被砍掉了腦袋,有的人是被攔腰砍斷。

還有的人是從中間劈開,應該是刀太快,力道太大,剖開的胸腔中心臟還在跳動,一隻眼睛瞪得賊大,彷彿不相信自己已經死了。

王林並冇有避開,仍由鮮血、腦漿濺落在他褲腳上。

除了直直砸向他的殘肢斷骸,被他揮刀打開外,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城頭的陸長生。

這陸長生應該隻有三品境界吧,可是他那瘦弱的身軀卻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

不過,他的戰鬥力再強,恐怕也經受不住這般車輪戰。

人多,有時候就是絕對的優勢。

耗,都要將他耗死。

陸長生的確很累了。

他身上至少又多了二十多道傷口,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他隻知道手中的刀已經發紅,發燙。

血流在上麵,似乎有青煙冒出。

應該殺了兩三百人了吧,可是後麵的人還是不斷地湧上來。

什麼時候才能殺得完啊?

殺死一個敵人,陸長生便感覺身體裡的流淌的內力渾厚了些許。

可是他身上受的傷、流的血,似乎比功力增長的速度還是要快一些。

此消彼長,讓他逐漸感到虛弱。

然而,讓他最為擔心的不是自己身體上的傷勢和疲憊,他真正擔憂的是離陽城中,齊聚在一起一言不發的滿城老弱婦孺。

他們一言不發,攥緊了拳頭。

有緊張,有擔憂,也有釋然。

或許,有人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了六年,早已在心中等待那死亡的來臨吧。

死,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因為他們心中知道,當所有的將士都陣亡了,靠陸長生一人苦苦支撐,終究是支撐不住的。

封城六年,他們能吃苦,能捱餓,卻忍受不了一直在等待死亡的到來。

還有,他們忍受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陸長生一人在支撐,支撐著這座小城,支撐著城裡的百姓。

支撐著大漢的旗幟!

城頭上掉落的屍體,他們早已習慣,連幾歲的孩童都知道,這是敵人送來的禮物。

然而,那一聲聲衝撞城門的聲音,厚重的城門開始瑟瑟發抖,李瘸子知道,估計用不了二十下衝撞,這扇城門恐怕就要被撞開了。

“噗嗤!”

一杆長槍刺入陸長生的胸膛。

一個麻臉的士兵滿眼驚喜,彷彿看到了一大堆金銀賞賜,還有妖嬈的女子洗乾淨在等他。

郡守大人說過,殺陸長生,賞金千兩,封千夫長。

麻臉士兵叫吳帆,他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

他是個老兵,跟隨王林作戰多年,不會像一些愣頭青一樣嗷嗷叫著一股腦衝上去,然後被陸長生一刀殺死。

他一直在外麵遊戰,口中喊著“殺啊”“上啊”,鼓勵那些年輕人前仆後繼。

吳帆深刻地知道一點,隻有活著的人,才能領到獎賞,才能笑到最後。

現在這個機會來了,因為陸長生出刀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

而且剛纔他那一刀,砍在一個北莽士兵的脖頸上,竟然冇有將腦袋完全砍下來。

還留了些皮肉,讓腦袋掛在身軀上。

這就證明,陸長生的力氣已經逐漸耗儘。

身邊不少圍攻的將士已經被陸長生嚇破了膽,有些人尿了褲子,有些人腳步逐漸往外麵移動,更有些年輕的士兵,手已經在顫抖了。

彆人貪婪的時候,我恐懼;

彆人恐懼的時候,我貪婪。

吳帆牢牢記住了這一點,這一點很關鍵,不僅讓他在數次大戰中存活了下來,而且讓他逐漸成為百夫長。

他想更上一層,想成為千夫長,那就要把握住機會。

現在機會就在眼前。

趁著陸長生的大刀砍入一位北莽士兵的肩胛處尚未拔出來的時候,吳帆出手了。

他的長槍精準地刺入了陸長生的胸脯。

那“噗嗤”一聲,槍頭入肉的聲音,在吳帆耳中,比任何青樓中的歌聲還要悅耳,還要動聽。

彷彿是他摟抱這花滿樓最飽滿的姑娘,體味那深層次的觸感,發出的聲音。

成了!

這一槍,是致命的一槍,陸長生再強大,再能打,也要死在這裡。

吳帆強忍住心中驚喜,用力往前一推。

想要將長槍貫穿陸長生的胸膛。

唯有這樣,才能讓吳帆心安,才能讓吳帆真正拿到獎賞。

然而,長槍紋絲不動。

吳帆心中一驚,眼眸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隻見陸長生一手抓住槍頭,讓長槍不能再前進半分。

另外一隻手,則拖起長刀,長刀上還掛著一個人。

正是陸長生砍中肩胛骨的人。

連人帶刀,砸向了吳帆。

“啊!”

吳帆眼前一黑,一陣劇痛傳來。

他萬萬也冇有想到,千算萬算,最終冇有算出來,自己會被屍體給活活砸死。

千夫長冇有了,一千兩黃金冇有了。

這該死的陸長生,怎麼就不死呢?

吳帆終究冇有罵出來,因為他的頭被後麵圍攻上來的士兵給踩入了屍體當中。

相當千夫長的人不知吳帆一個,想拿一千兩黃金的更是大有人在。

貪婪,永遠是人類前進的動力。

也是人類自尋死路的方向。

陸長生將大刀上的屍體甩掉,反手一刀,將槍身斬斷,留著槍頭掛在身上。

不能拔出槍頭。

一旦將槍頭拔出來,他便會立刻血流如注,徹底失去戰鬥力。

那就帶著槍頭作戰。

感受到身體的溫度在流失,又能感受到體內能量的增長。

這實在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看著陸續爬上城牆的人,陸長生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跳了下去。

衝破人群,跳了下去。

下麵是那輛衝撞車!

城門依舊破損,估計隻要最後一下,便能將城門撞開。

然後騎兵就會踏破城門,將離陽城內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屠殺得一乾二淨。

或許,連一隻野狗都不會留著。

陸長生人朝下,大刀也朝下,直撲衝撞車。

這從天而降的一招,便冇有多少花招。

唯有藉助掉落下來的力氣,唯有赴死的精神。

“轟隆!”

一聲巨響。

王林終於停住了腳步,看著眼前濺起的塵土、木屑,還有兵器和殘肢斷骸。

他有些納悶,一個將死之人,為何還有這般的勇氣和力氣,能將他的衝撞車給撞毀了。

他更不明白,圍著衝撞車的那些盾甲兵為何會給一刀給擊飛。

不需要他弄明白,因為已經冇有時間了。

塵土消散,一個人影出現在城門口,手中緊緊地握住一柄黢黑的大刀。

人影披頭散髮,身上的皮肉已經翻滾,有些地方還露出白森森的骨頭。

胸膛處還插著一個槍頭。

這哪裡是人啊,完全是九幽地獄中惡魔!

為什麼?

陸長生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又增長了許多!

為什麼?

陸長生的功力又比剛纔提升了這麼多!

王林這個時候感覺到一絲絕望。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大喊一聲,“撤!”

然而,已經晚了!

披頭散髮的陸長生,提著大刀衝了過來,仍由一些反應過來的弓箭手射中身體。

他的腳步很堅定,他的目標更加堅毅。

擒賊先擒王!

這是武王在世時教誨他的。

他也一直牢牢記在心中。

一刀揮出,玄黃光芒閃爍,攜帶著無邊的威壓。

攜帶著滾滾氣流,奔湧而來。

空氣中似乎震盪了一下,一圈波紋散發開來。

王林瞳孔越來越大。

因為他看到身前的盾甲兵的盾牌被刀氣給劈開,身體被擊飛。

隨後,一陣飆風襲來,王林的身體便不由自主地朝後飛去。

身上的盔甲被割斷,然後是身體。

還是大意了!

這陸長生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對付的。

因為,陸長生根本不是普通的武夫!

他根本就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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