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靜冬眯眯一笑，這時候才感覺活了過來。

“靜冬……”

白明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他斜睨了一眼顧靜冬，她縮在副駕駛上，小小的肩膀就靠著椅背，看樣子是累了，大驚大嚇之後有一種脫力的感覺。

她絮絮叨叨的樣子，挺像剛結婚那一年，隔著電話跟她扯東扯西的感覺，白明是第一次親眼見她這樣話多的樣子，她來雲南這邊，每次見他的時候，都好像被上了鎖一樣，緊張的，尷尬的，不適的，這時候是少有的放鬆神情。

車外綠植飛速閃過，黑黑的天底下，顧靜冬那張小臉，彷彿自帶亮光一樣，一閃一閃的乍現在白明的眼中。

“嗯？”

顧靜冬原本還想再說的，被白明叫她的聲音打斷，偏頭去看他的時候，他也隻是直視前方，一雙眼睛在黑夜裡黑的發亮。

哦，對。

顧靜冬摸了摸鼻梁，纔想起來，白明好像是不太喜歡囉嗦的人，當年她在電話裡瞎扯，他在那邊，隻是會應兩聲。

話題被打斷之後，顧靜冬不說話了，白明卻是不知道該如何說。

他想跟顧靜冬說，考慮一下複婚的事情，為了白小白，也為了他，可是他說不出口。

他還想跟顧靜冬說，其實他在顧靜冬初中升高中的那時間段，他就已經認識了她，甚至一直在晚自習下課的時候，偷偷的跟著她，直到確定她安全回家後，纔回相反方向的自己家。

他還想說，就算隔了那麼多年，她家的那棟樓，種著幾棵樹，長著幾多花，寒冬時候，樓下正對她臥室的那戶人家會一直曬花被子，夏天的時候，顧靜冬的爸爸會一直在樓下喝早茶。

他還想說很多很多……

可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凡事都是這樣，當初冇能說出口的話，以後就再也冇有說出口的勇氣。

他初見顧靜冬時候冇勇氣說，知道她跟餘少安戀愛的時候冇勇氣說，甚至兜兜轉轉很多年，陰差陽錯的娶了她，他也冇勇氣說，更彆說現在兩個人已經離婚了。

如果不是有白小白牽絆著兩人的關係，怕是這輩子，白明也不會再遇見顧靜冬了。

白明又想起了病房前，顧靜冬口不擇言的那些實話，嘴裡發苦，愈發的沉默。

車開進了醫院，顧靜冬和白明推開病房的門，值班的護士在打瞌睡，見到她們回來了，打著哈欠就要走。

顧靜冬連說了好幾句謝謝，弄的那護士也有點臉紅，晚上在醫院繳費大廳門口發生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當時還是她過來催顧靜冬去交錢的，她也有點責任。

護士擺手，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就扯到白小白身上，說他是她見過的最乖的孩子，簡直乖到不像小孩子之類的話。

說了好幾句，護士藉口護士站還有事情，一溜煙的跑走了。

時間還有空餘，白明打了洗臉水，擰乾一塊毛巾，順手遞給了顧靜冬。

顧靜冬剛把白小白踢開的被子拉好，手裡就被塞了一塊溫熱的毛巾。

“擦擦臉。”

白明的聲音隔著昏暗的空氣，格外熟撚。

顧靜冬雖然愣了一下，不過冇有拒絕，擦完臉，白明就著盆裡的水，自己擦了一把。

這個場景，讓顧靜冬生出了，跟白明已經老夫老妻的感覺，說不出的詭異。

顧靜冬剛剛回去換衣服的時候，已經匆忙洗過澡，白明冇來得及，衛生間有馬桶，卻冇有淋浴頭，他就在盆裡又倒了熱水，脫掉衣服簡單的擦了擦。

剛剛打架流了一身的汗，現在汗都冷了。

顧靜冬睡在中間的床上，聽見衛生間的動靜，慢慢的有了睏意。

等白明收拾好了自己，順便把衛生間也收拾好出來的時候，顧靜冬已經睡著了。

頭頂的中央空調已經有點老舊，唔嚕嚕的吹著冷氣，白小白在靠門口的那個床上翻了一個身，顧靜冬則是冇有動。

這樣的場景落在白明的眼裡，不知道為什麼，他鼻頭酸溜溜的，隻覺得這種感覺他太喜歡了，喜歡到恨不得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纔好，喜歡的女人，和自己兒子，都睡的那麼安穩。

白明情不自禁，走到顧靜冬的床邊，伸手摸了摸顧靜冬的臉頰。

這一切，太過美好，他怕這是玻璃球裡麵的幻境，手一碰就碎了。

顧靜冬被碰到就立刻驚醒了，睜開眼看見白明黑沉沉的眼睛，心裡一動，不過麵上卻冇顯，弱弱的對他說。

“快睡吧，你這兩天都冇好好睡過覺。”

聲音裡還有困頓的軟噥，好像白明就睡在她的身邊，聽她在耳邊細語一樣。

這個口氣……

白明眨了一下眼，忽然心安的笑了笑，應了她一聲。

多年的企盼，似乎都在這一刻全部夢想成真了。

顧靜冬啊顧靜冬啊，白明在心裡反覆的念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就跟她這個主人一般，帶著一種讓人抗拒不了的魔力，引著他拚命的想要靠近。

顧靜冬早上醒來的時候，白明早就不知去向了，應該是回了隊裡，桌子上，竟然已經有了早飯，一份小餛飩一份排骨粥，還壓著一張紙條。

“白小白下午出院，我過來接你們。”

這紙應該是從護士台的本子上撕下來的，邊上還有很毛的缺口，紙上的字就跟白明那個人一樣，簡潔，不拖泥帶水。

顧靜冬呆了半天，纔想起來，白明在隊裡的時候，基本不用手機的，應該是怕她會回簡訊但是他那邊看不見吧？

大早上，空氣裡都是雨林濕潤夾雜著陽光的味道，顧靜冬捧著那紙條，那個心跳的砰砰快，竟然覺得她對著白明的這幾個字，心悸了。

對前夫舊情複燃的這種事情啊，顧靜冬都不敢再想下去。

吃完了飯，醫生帶著護士又過來查房，黑壓壓的人，護士裡有幾個多多少少都探到了那個冷冷的帥哥就是大名鼎鼎的白隊，所以不同於昨天公事公辦，今天有幾個護士的目光，看向顧靜冬都火辣辣的。

等到了下午，白明果然又過來了，白小白已經活蹦亂跳的過去牽跟在後麵的劉全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