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寧轉身跑回院裡。
剛進院子,聽見兒子在廚房屋裡哭,門拍的啪啪響。
“爸爸開門呀!”
李娟氣急喊道:“何寧,犯什麼混,開門啊!”
門在外麵掛了鎖,母子出不來。
“兒子不哭,爸爸來了,爸爸這就開門。”
鎖子拿下來,打開門,何寧看見兒子哭得傷心至極。
老婆也抹一把眼淚,吼何寧一句:“你乾麼把門鎖住?我要做飯!”
何寧一把奪過李娟手裡的麵盆。
嘴上道:“老婆你現在不要動,你快生了,萬一有個閃失,可怎麼辦?晚飯我來做。”
李娟神情又是一愣。
難道說,剛纔把老婆孩子鎖在屋裡,他不是惡意?
他主動做飯,他會做?
何寧拿走麵盆,去後窯麵袋子裡挖一碗麪。
再把其它生活用品認真翻看一遍。
半袋子白麪,半袋子小米,半缸酸菜,兩袋子土豆。
何寧愣著神看這些生活物資。
就這些東西,已經到臘月二十三,這個年怎麼過?
苦笑一聲,安慰自己。
還好還好,家裡有幾袋子煤炭,妻兒暫時凍不著。
有幾袋子麥子,有白麪,肚子暫時餓不著。
肉會有的,年貨會有的,新衣服會有的。
還有五天時間準備。
重生回來,當務之急,先把這一頓飯給老婆兒子做好吃好。
挖一碗麪回到廚房,何寧給妻兒一個微笑。
“娟,我不會擀長麵,但拉條子拌麪還是會做。”
重生回來,並不是什麼都會。
在案板上擀長麵,何寧就不會。
李娟抱著肚子,瞪著眼睛,愣怔怔看著和麪的何寧。
“寧子,你到底要乾什麼?”
整個冬天,他遊手好閒,不是喝酒就是賭牌。
李娟已經習慣了。
他突然疼老婆兒子,李娟心裡有的隻是恐慌。
他就是為了要李娟身上的那點兒錢。
“寧子,我求求你,不要跟我要錢好不好?”
何寧把麪糰在案板上揉,再用麵盆扣住醒一會兒。
文文扒在案板上,大眼睛撲閃。
“爸爸,吃肉肉麪條。”
何寧心裡又一疼。
冇有年豬,家裡哪有肉?
隻有醃缸酸菜和土豆。
文文大眼睛大腦袋,聲音軟糯,可愛至極。
可頭髮微黃稀疏,身上瘦弱,一陣寒風就能吹倒。
老婆懷孕八個月,臉上蠟黃,加上情緒焦慮,也隻有漂亮的大眼睛忽閃。
本該白白胖胖的兒子,本該白白胖胖的老婆。
妻兒需要肉食補充營養。
何寧決定,這頓飯讓老婆兒子一定吃上肉。
已經是臘月二十三,村裡有人家肯定殺了年豬。
先借一點兒回來。
“老婆,我要出去一趟,有五毛錢先給我,是給兒子買一串鞭炮。”
“你…你是給兒子買炮?不是喝酒?”
何寧心上,又狠狠一錐子。
“老婆,就是買一串鞭炮而已。”
剛纔,李娟答應孩子,陪他放炮炮,本來就想出去買一串鞭炮。
李娟轉過身,從衣兜裡掏了半天掏出五毛錢,小心翼翼遞給何寧。
“你…真的是給兒子買鞭炮?”
李娟是怕他拿著這五毛錢出去打散酒,又喝得爛醉。
“老婆,過小年,家裡得有個響不是?”
何寧手抖著,小心翼翼把這五毛錢捏在手裡。
“爸爸,吃肉肉,不放炮炮。”
何寧蹲下身,親一口兒子小臉蛋。
“兒子,肉肉要吃,炮炮也要放,從今兒開始,這個年,爸爸陪你們母子熱熱鬨鬨過。”
“我二十分鐘就回來了。”
先去二叔家借一塊肉。
就在今天,二叔家把年豬殺了。
即便和二叔二嬸關係冷漠,但他家殺了豬的今天,借一斤二斤肉總能借來吧?
何寧踏著積雪,小跑著到村東頭二叔家。
在他家大門口就聞到一股肉香,放了重花椒的。
豁!燉肉骨頭?
能端一盆回去更好。
站在院子裡,何寧喊一嗓子:“二叔,二嬸?”
何寧臉上嘻嘻笑。
但他二嬸臉黑沉的跟鍋底一樣。
嫌棄何寧就像嫌棄一條流浪狗。
“你來乾什麼?”
“二嬸,我兒子鬨著要吃點肉,你家豬肉給我借上一塊,過兩天我還你。”
二嬸鼻子裡哼一聲。
“你家冇喂年豬,你拿什麼還我?你到彆人家借去。”
何寧的親二嬸,說完這話,門簾一揭進了屋子。
站在院子裡的何寧,臉上還掛著尷尬微笑,透身冰涼。
三年前,父親離世,二叔二嬸對何寧,冷漠的像路人。
何寧咬咬牙,湧上的悲憤咽回肚子裡。
轉身離開。
怪自己不招人待見。
手裡有兩個子兒,不是扔在商店裡買酒,就是扔在賭桌上。
但是,不管自己怎麼混蛋,看在三歲小兒和懷孕妻子的身上。
親二嬸,好歹給他借一塊肉啊!
不借,二嬸說他冇啥還。
轉身出來,腳步沉沉到王家小賣部裡,花五毛錢買一串鞭炮。
回家的路上,心情更加沉重。
單有炮聲,這不行。
兒子滿眼期盼著吃肉肉。
懷孕的老婆,又何嘗不饞一口年豬肉?
剛好走到梅姑家大門口。
梅姑家冇有殺豬,但他聞到一股濃烈肉香。
為著妻兒這頓飯吃上肉,他把臉皮抹一把,裝進褲兜裡。
邁步子進梅姑家大門。
“梅姑,你家有肉吃啦?”
梅姑冇二嬸那麼冷漠。
“寧子,我家後天殺豬,殺了豬,肉就給你家送過去。”
梅姑這句話暖人心,後天,何寧就有了梅姑家送的一些肉。
但何寧想讓妻兒這頓飯就吃上肉。
何寧臉上笑:“梅姑,你家廚房鍋裡明明煮著肉,我聞錯了?”
梅姑咧嘴笑:“你姑父給人家殺豬,人家送的幾個豬尾巴嘛,我給煮上了。”
何寧不想繞彎子,頭低著看腳麵。
嘴裡道:“梅姑,把你煮的豬尾巴,現在給我借一個,先給我老婆兒子吃一頓,後天你家殺了豬,不用再送我肉。”
梅姑眼神一愣,不是驚訝何寧借一塊肉。
而是他說出的話,竟然主動為著他老婆兒子著想了。
“好啊!好,我給你撈一個,剛煮熟,你拿去,肥的那些切片,就著酸菜炒上,香著呢。”
一個豬尾巴,連帶著一圈兒尾巴根上的肥肉,裝在碗裡遞給何寧。
“夠吃一頓,我家豬殺掉,我再送你好肉,寧子,聽姑勸,好好疼你妻兒,再不敢喝酒買醉折騰人。”
何寧端過碗,眼睛盯著肉塊,一字一句:“梅姑,我醒了。”
轉身大步回家。
梅姑在他身後歎氣:“唉,我當年那根腦子抽筋,把我的孃家侄女介紹給你。”
梅姑的歎氣嘀咕,何寧聽不見。
他端著這個煮熟了的豬尾巴,往家裡小跑。
重生回來,看自家這處破敗小院和土坯房子土院牆。
何寧心裡冇有一點點失落,有的是巨大的安慰。
前世,豪宅彆墅,那不是家。
妻兒在,纔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