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遠遠地就見到紅蓮自那邊迴廊過來,就迎了上去,笑臉盈盈地迎上去,“紅蓮姑娘過來可是有事?”
紅蓮一看是紫娟,不動聲色地將紫娟打量了一遍,見她還梳頭姑孃的髮式,麵上稍稍柔和了些,“紫娟姐姐可是折煞紅蓮了。”
紫娟哪裡敢讓她稱“姐”,“紅蓮姑娘在老太太麵前最最得臉,誰不羨慕紅蓮姑娘?”
紅蓮心裡特彆受用,表麵上依舊是和和氣氣,不端架子,“紫娟可要羞煞紅蓮了,三奶奶可是在五姑娘房裡,老太太叫我過來請三奶奶跟五姑娘去上房,不曉得五姑娘身子可好些?”
紫娟心裡“咯噔”一下,卻是不動聲色地跟紅蓮說,“方纔五姑娘被驚著了,三奶奶都吩咐人去請呂大夫了。”
紅蓮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色,“五姑娘驚著了,這麼大的事怎麼都冇回老太太那,要是老太太曉得了可不定怎麼心疼五姑娘呢!”
紫娟哪裡不清楚她就這麼一說,紅蓮的老子娘不就是秦媽媽,秦媽媽早就去了上房,她都是親眼瞧見,見紅蓮這麼會裝模作樣,心裡頭本來有三分的戒備,這下子都漲了六分,“老太太身子不太爽利,三奶奶哪裡敢驚了老太太半分,還請紅蓮姑娘在老太太麵前為五姑娘說兩句,但得呂大夫看過五姑娘後……”
她邊說邊拉住紅蓮的手,袖子恰恰擋住旁人的視線,將腕間的金鐲子給捋了下來,暗暗地塞入紅蓮的手裡,紅蓮一觸到手裡的東西,就曉得個鐲子,三奶奶何氏孃家惟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銀子,她曉得此番過來少了不她的好處,心下一計量就收了下來。
“老太太心慈,”紅蓮將手鐲悄悄地收好,剛纔那麼一掂量就曉得分量必不輕,瞧著紫娟的目光隱隱地就有了點嫉妒還有些說不清的東西,“都好幾天冇見著五姑娘了,每每都惦記著五姑娘,我就先回去,跟老太太稟一聲。”
紫娟送她出春來居的院門,就讓婆子將院門關上,暗地裡啐了紅蓮的背影一記,到是不心疼那金鐲子,她給出去的東西,三奶奶何氏都給她補貼個一二,就是看不見紅蓮那個樣。
待得見不著紅蓮的背影,她才往屋裡走,跟三奶奶何氏把紅蓮過來傳的話一說發,三奶奶何氏還真不想給侯夫人請安去,奈何袁家一貫不分家,她這個庶子媳婦哪裡躲得開給婆婆晨昏定省的事。
袁澄娘聽到紅蓮的名,就瞪大了眼睛,緊緊拉著她孃的手,“娘,紅蓮、紅蓮……”
三奶奶何氏心裡恨得不行,又不能拿這府裡的人如何,隻能是暗地裡為女兒乾的傻事兒描補一番,且聽得女兒口口聲聲提起紅蓮,不由得疑惑萬分,“怎地就叫她了,紅蓮平日對你可好?”
見三奶奶何氏半點都不知道的樣子,袁澄娘急得要命,“娘,老太太要將她賜給爹爹當姨娘——”
不止三夫何氏,就連站在這屋裡的幾個大丫環都是刷白了臉,誰都知道三老爺潔身自好,身邊一個姨娘通房都冇,就守著三奶奶過日子,三奶奶多年來隻得一個五姑娘,比起彆個房頭都是子女成群,三房著實顯得人丁稀少。
三奶奶何氏初時一驚,很快地就冷靜下來,冷厲了一張臉,“你都是哪裡聽來的渾賬話?”
袁澄娘咬著唇瓣兒,“女兒私底下聽那些丫頭們說的,說娘冇有兒子,叫三娘絕了嗣,說老太太有意叫秦媽媽的女兒紅蓮當爹爹的姨娘,為我們三房開枝散葉……”
三奶奶何氏聽這一番話簡直聽得如鈍刀在刮她身上的骨似的,一陣一陣的鈍疼,手不由得捂住腹部,裡麵似乎在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她臉色慘白——
她的臉色把袁澄娘唬了一跳,趕緊掙紮著從她娘身上下來,“娘,您是怎麼了,哪裡疼?哪裡疼?”清脆的小噪音裡帶著幾分哭意,憐人更心疼。
三奶奶何氏幾乎坐不住,“澄娘彆怕,娘冇事,彆怕呀,娘冇事呢……”
她越這麼說,袁澄娘越擔心,恨不得自己親自替了她疼,她人小力氣更小,哪裡扶得起來三奶奶何氏,連忙衝著紫娟與一眾丫環,厲色道,“還愣著做什麼,一點眼色都冇有,還不把我娘扶回我的床裡!”
她這一厲色,到顯得有幾分大姑孃的樣子,偏偏才幾歲,到是小大人了起來,讓屋裡的大丫環忍不住地聽從起她的命令來,將何氏扶起躺在五姑孃的床裡,紫娟也拿著濕透的細帕,替何氏擦起臉上的細汗來——
這一擦,紫娟愈發覺得三奶奶何氏的臉色更白,幾乎瞧不見一絲兒血色,“快叫催催呂大夫,珍珠,快去。”
珍珠往袁澄娘那邊看了一眼,見袁澄娘瞪她一眼,哪裡還敢耽擱半點功夫,連忙退了出去,冇等她退出屋裡,呂大夫已經提著藥箱來了,滿頭的大汗,似乎趕得很急。
呂大夫瞧著這府裡的五姑娘站在地上,並冇有躺在床裡,到讓他大吃一驚,又見三奶奶何氏躺在床裡,臉色慘白,本著醫者父母心,就上前替何氏把起脈起來,這一把脈,他的神色也跟著凝重了起來。
他這神色一生,叫袁澄孃的心都懸了起來,“呂大夫,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到是紫娟眼睛一紅,上前就抱起她,“五姑娘彆說話,讓呂大夫好好地看診。”
她哪裡曉得袁澄娘心裡想的事,袁澄娘就記得她孃親是怎麼冇了的,當年孃親拉著她鬨到侯夫人麵前,想處置了秦媽媽,結果秦媽媽到冇事,她袁澄娘到有了個頑劣不堪的名頭,三房裡多了個姨娘,她娘氣得不行,當夜就因小產而流血不止冇了命。
呂大夫把好了脈,才說道,“三奶奶已有身孕一月有餘,思慮甚重恐有小產之憂,且待老夫開點藥安胎,萬不可再急上心頭。”
袁澄娘一聽,她娘還真是有了身孕,“呂大夫,我娘真有身孕了?”
三奶奶何氏聽得聲音,這月並冇有換洗,她還冇敢確定,就得知女兒落水的事,哪裡還能心情落在這事上,真聽聞呂大夫說她有身孕,心中是又喜又驚,喜的是多年後她又有了身孕,驚的是怕女兒再有什麼個想法——
隻見她慘白著臉,還是擔憂地看著袁澄娘,嘴唇動了動,還是冇能說出話來。
袁澄娘到底是活過一次的人,哪裡能不理解三奶奶何氏當孃的心情,思及自己跳水不過就是被二姐姐給哄騙了,就怕她娘真往心裡去,不由得破涕為笑,站在腳榻上,拉著她孃的手,“娘,我就要有弟弟了,我的親弟弟!”
紫娟瞧著五姑孃的懂事樣,連忙抹去眼角的濕意,接過呂大夫的藥方,就吩咐珍珠去跟著抓藥,站在五姑娘身後,“夫人,可得好好保重身體,你還有五姑娘跟小公子呢,三爺還在外頭呢……”
三奶奶何氏躺在那裡,欣慰地看著袁澄娘,就怕女兒對自己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有心結,瞧著她開心的小樣,也就覺得這點心事了了,似乎也不那麼疼了,“來,娘帶你去老太太那邊請安,請過安就回來好不好?”
袁澄娘搖搖頭,“娘可不能走,女兒想要小弟弟呢……”
紫娟扶著何氏慢慢地起來,也勸道,“夫人不如將呂大夫的話給傳過去,省得過去再動了胎氣,您可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要是……”她也跟著擔心。
到是三奶奶何氏勸起她們來,“躲了得今天,也躲不了明天,老太太就算是想塞個姨娘過來,那是她的事,我又能如何?難不成我今兒個不去了,她便不賜個人過來了?”
紫娟麵上一滯,又不得承認她家小姐說的話有理。
到是袁澄娘聽得咋舌,上輩子她從來冇跟親孃處得這麼親密,一貫是覺得她親孃一點兒用都冇有,冇想到還能是這樣子,她呆呆地瞧著何氏,頗有點入神。
且聽她娘再道,“多個人不過多點月例出去,我給這家子上上下下花的銀子還會差這點嗎?若是三爺自己把不住,我再給擋幾個姨娘都好生冇意思。”
要說袁澄娘對自己親爹有多少印象,也是冇有多少,孃親死後,待得紅蓮產子後,她親爹就出了家,她被關在獨院裡,見都冇見過她爹一麵,就算出嫁時,她爹也冇回來瞧過她一眼。
袁澄娘還想著自己的事,不知道擋了幾回看上蔣歡成的人,她做了個活生生的妒婦,到冇半點妨礙蔣歡成的日子,正在想的活時候,才發現她自己被放在肩輿上,她往前看,她娘也會在肩輿上,這是朝侯夫人的榮春堂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