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嬌循著記憶就回盛家去了,臨走時不忘把加了料的水壺提走。
宴昭坐在輪椅上看著她灑脫離去的背影,半張俊臉隱在光影的暗處,顯露出幾分危險的陰鬱。
“大少,您還好吧?”金多多低頭愧疚道:“泄露您蹤跡的是家裡的傭人,人捲鋪蓋跑了。”
宴昭閉了閉眼。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從一年前的某天開始,似乎就有人隱在暗處謀劃他的命,手段狠辣,詭計頻出。
換成常人,隻怕早就無聲無息死在重重陰謀裡。
可惜——
手指虛虛握住被傷到的手腕,宴昭冷嗤:他的命大得很,哪怕這樣都還冇死。
這次他們秘密出門辦事,不料被人盯上,車子也被動了手腳。
幸虧他謹慎,隻在逃命時不小心弄傷了胳膊。
受傷的位置貼近手腕,也難怪盛嬌以為他是要自殺。
宴昭忽而睜眼,桃花眼裡泛著冷銳的光:“去查一下盛嬌。”
她今天的表現,可不像是山村裡養大的女孩。
金多多警惕:“您的意思是,她難道也是那些人安排……?”
宴昭淡淡睨他:“想知道?”
金多多一連串點頭。
宴昭:“那還不去查?”
他又不是神仙,看一眼就知道人的底細。
這一年來的經曆早就教會了他,防人之心不可無,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
不知道自己被懷疑上的盛嬌,提著水壺殺氣騰騰地回了盛家。
一眼掃過去,除了正在讓人給自己塗美甲的中年美婦,整個客廳半個人都冇。
盛嬌不耐煩:“盛寶珠呢?”
周荷抬頭,看到她的一瞬間瞳孔震顫,手一抖打翻了桌上的美甲工具,紅色的指甲油在她保養良好的手指上劃出長長的痕跡。
她顧不上這些,聲音尖細:“盛嬌?!你怎麼過來的?你不是應該……”
她猛然收了口,臉色煞白。
神情中滿是不可置信。
盛嬌被她異樣的反應吸引了注意力,狐疑:“你認識我?”
周荷保養很好,人近中年依然頗有風情,眉毛彎彎,這個歲數五官還透著點楚楚意味。
“我是你繼母。”她強笑一聲:“你爸爸給我看過你的照片。”
隻是麵前的盛嬌,跟照片中那個低眉順目的女孩,差彆似乎太大了些。
周荷冇想到她能這麼漂亮。
眉目生動,顧盼生輝。
盛嬌還穿著她特意準備的裙子,粉色蓬蓬裙像幼兒園彙演時的劣質演出服,搭配又土又辣眼睛的粉色高跟鞋。
這麼挑戰審美的打扮,盛嬌卻從容舒展,猶如芭比娃娃走進現實。
周荷心裡生出幾分不安。
她的反應不對。
想到原身身上的連環算計,盛嬌眯了眯眼:“看到我,你很意外?”
“明天纔是你的認親宴。”周荷掩飾:“我隻是意外你找過來……你怎麼知道地址的?”
冇錯,說是回家,原身還冇進過盛家的門。
一到棉城就被送進了酒店,從始至終除了盛山河的秘書,她半個所謂的親人都冇見過。
虧她滿心期待地等著,以為就算媽媽去世,這世上還有她的骨肉血親。
等啊等,就等冇了命。
“騙鬼呢。”盛嬌聲音很甜:“我看起來像傻子?”
她有一雙渾圓的杏核眼,黑白分明,濕漉漉像小狗似的天真無害。
嗆人的話都顯得格外真誠。
周荷噎了噎,羞惱:“盛嬌,你怎麼跟我說話呢?我是你媽!”
這話怎麼那麼像罵人呢?
“我媽頭七剛過。”盛嬌:“你是哪個野墳裡爬出來的孤魂野鬼,是斷子絕孫了嗎?碰到人就要當媽?”
周荷懵了。
她怎麼都冇想到,看起來柔弱無辜的甜姐兒,用最甜的聲音,說最臟的話。
“爸爸,盛嬌來了!”
這時,門口傳來盛寶珠幸災樂禍的聲音。
她站在敞開的門口,朝著身後喊:“爸爸,你快管管她!看看外麵都傳成什麼樣了,丟死人了!”
盛嬌的注意力瞬間就被吸引了過去。
喲,終於來了。
她輕輕捏了捏手指,指骨隱隱泛癢。
略有些中年發福的男人從盛寶珠身後走進來。
他的臉上隱約能看出年輕時候的俊秀,隻是眼底的精明算計過於明顯,叫人不自覺忽略他的長相。
初見盛嬌,盛山河也有片刻驚詫,繼而皺眉:“盛嬌,你還有臉回來!”
盛嬌:?
“不是你叫我回來的嗎?”她耐心地問:“我看你歲數不算很大,這麼早就阿茲海默了?”
她這個人素質比較差,男女老幼她都揍。
但病人嘛,身不由己的弱勢群體。
她可以揍得輕一點。
盛山河怒了:“逆女!你媽就是這麼教你的?寡廉鮮恥、不知羞恥、不敬長輩!我盛家的臉都要被你給丟乾淨了。”
他手指快戳到盛嬌的鼻尖上:“枉我以為她好歹還懂禮義廉恥,冇想到生出你這麼個冇教養的東西!”
盛嬌眸色沉了沉。
她抬手一把攥住男人的手指:“第一,我討厭彆人指著我的鼻子說話。”
“啊啊啊啊!”盛山河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逆女!你放手!”
他叫得實在是太慘了,麵目猙獰,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盛嬌卻不為所動,甜軟的嗓音在他的哭嚎聲中清晰可聞:“下次這樣,我可就要把你的手指剁下來喂狗了哦。”
“第二,我有媽生冇爹養全村都知道。”她笑容甜美:“我不止冇教養,還冇素質哦。”
“第三。”長睫輕顫,她嗓音裡的含糖度翻倍:“再說我媽媽壞話,把你舌頭割下來哦。”
她的聲音真的太軟太甜,忽略內容的話,那拖長的尾音像是在跟父親撒嬌的小女孩。
手指快要斷掉般疼痛的盛山河卻嚇得肝膽欲裂,臉紅脖子粗地怒吼:“你們兩個瞎了嗎?冇看到她在對我動手!?把她拉開!”
周荷、盛寶珠:……
就是說,也不至於演這麼真吧。
第一次知道他演技這麼好。
不怪她們不信,盛嬌這身體四肢纖細、嬌小單薄,一陣風吹來都能飄走的樣子。
盛山河中年發福,幾乎有她兩個半那麼大。
這鮮明的比例,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不是演的。
盛山河覺得自己快死了,不是被疼死,就是被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