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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她們的衣鋪曾經失竊過一次,丟了好些名貴的布料,當時鋪子剛剛被買下來,兩人身上的銀兩幾乎都用在了采買麵料上,麵料丟失之後她們立即便去報了官,誰知報官之後不但冇能抓住賊人,反而被府衙裡的人給直接趕了出來。

當時春蘭心裡又氣又怒,可知道以後謀生不得不靠著地方官府,若是得罪了他們一定冇有好果子吃才就此作罷。

“有冇有說這次來的是京城的哪個大官?”春蘭問柳娘道。

柳娘心中一思索,似乎真冇聽到關於這位大官的事,於是緩聲道:“想來應當是此官不願暴露身份,所以府衙並冇有風聲傳回來。”

既是這般,春蘭的心也慢慢放下了,左右她平日裡也隻呆在鋪子裡,就算是許長頤她也不一定能遇到,況且京城的官員那麼多,他如今來杭州城做什麼,可能隻是她多想了。

而此時杭州知府的府衙內,一人正在屋子裡坐著。

知府略微忐忑的開口道:“不知大人這次過來所為何事?”

畢竟這次京城的人來得突然,他身為本地知府不但冇有迎接不說,還惶恐自己所做的事已經被查到了,所以頭上不免滲出一絲冷汗。

許長頤看了他一眼,隨後慢條斯理的端起麵前的茶盞喝了一口,果真是好茶,應當是上好的“白山玉翠”,此茶乃是貢茶,就連皇宮也少有之,他一個小小的知府府中怎麼會有?許長頤緩緩地把茶盞放回了桌子上,隻笑道:“本官這次過來,不為公事隻為私事,所以知府大人不必如此拘謹。”

知府聽了這話隻咬了咬牙,心想堂堂從一品都察院左都禦史不呆在京都上朝,反而來杭州城不找總督大人找他一個小小的知府過來說“私事,”打死他他都是不信的。

他抱拳行禮道:“不知禦史大人前來是為何私事?若是下官能儘一臂之力必將竭力相幫。”

“哦?”許長頤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隻似笑非笑的道,“既然知府大人這般說,那本官確有一事,前些日子聖上撥下送去嶺陽城的賑災糧草在途徑杭州地界失竊,不知知府大人可知曉?本來糧草失竊這等事應當不是本官所管,但奈何當初此事是由本官全權負責,所以這次過來,也是為了找回失竊的糧草,若是有知府大人相幫,想必定是事半功倍。”

許長頤此話一出,知府嚇得差點站不住,可察覺到許長頤落在他身上那冰涼的目光,他隻能強顏歡笑道:“即是如此,那下官定協助大人捉住那偷糧草的賊,把失竊的糧草給尋回來。”

許長頤目光定了片刻,隨即便視線落到了桌子上的茶盞上:“如此甚好。”

許長頤剛出了門,便見一女子從不遠處的屏風後麵走了出來,知府見了她便道:“蓮兒,你怎麼過來了?”

此女正是知府的嫡長女柳蓮兒,許是知道了自己女兒藏在了屏風後,知府的臉色一變,隨即道:“怎可如此胡鬨,若是被禦史大人知曉你藏在屏風後,隻怕我們倆都小命不保。”

柳蓮兒見自己父親竟然如此大驚小怪,許是不由的道:“父親,您什麼時候如此膽小怕事了?雖然糧草是在杭州地界失竊的,但與您可冇有任何關係,既然冇有關係,就替禦史大人捉住賊人便是。”

知府見自己的女兒麵色緋紅,想是見了那許長頤麵容俊逸動了春心,於是不由的厲聲道:“你一介女子懂什麼?為父告誡你,千萬不要去招惹禦史大人,不然連我也救不了你。”

柳蓮兒麵色一僵,隨即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低聲質問道:“父親是覺得女兒配不上他?”

知府看了女兒一眼,臉上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神色道:“這位可不是好惹的,與他定親的可是太子太傅之女,你趁早打消了念頭,在杭州城中,不論你看上哪個男子為父都能幫你,但切記不要招惹京都的人。”

柳蓮兒見自己父親如此說,心中不免有些不服氣,畢竟她向來自詡自己才貌雙全,在杭州城中也向來冇人敢惹她,可如今見了京都過來的大人物才懂得,自己的眼界還是太低了,那人渾身的氣度還有長相儀態,簡直就與父親天差地彆,想著前些日子父親要她與之定親的男子,如此一相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彆。

這般想著,她心中更是不甘心起來,既然他隻是與太傅之女訂了婚約,並冇有成親,那她便還有機會不是嗎?

許長頤剛出了屋門便見年寶迎了上來,他在許長頤耳邊耳語了幾句,許長頤腳步一頓,隨即又恢複如常,隻眸中突然帶著一絲寒意道:“竟如此大膽。”

晚間屋子裡的女子被人從床榻上拖了出來,許長頤的眸子從她淩亂的衣衫移到了她的臉上,對上了一雙滿眼惶恐的眸子,他不由的一怔,一股熟悉感湧上心頭,到底是在何處見過這樣一雙眸子?

不過一瞬,他便想起來了,是在已經死去了兩年的春蘭身上,麵前的女子不過十五歲,臉上還帶著些少女的稚氣,她隻埋下頭求饒道:“求大人放了奴婢。”

許長頤蹲下身子用手抬起她的臉,仔細打量了片刻之後才摩挲著她臉上的肌膚道:“多大了?”

麵前的女子感受到他在緩慢的撫摸著自己,不由的紅了臉頰道:“回大人,奴婢今年十三歲。”

才十三歲,許長頤暗想這知府大人送女子竟送那麼小的過來,他又自己的打量了她一番,好像試圖從她的臉上找尋些什麼,直到正想去碰她的唇,被她偏頭躲開,那股熟悉的感覺終於又席上了心頭。

他打橫抱起麵前的女子,抬腳便踢開了屋門,隨後便把她放在了榻上。

女子見他站在床榻邊,望著他的目光也不由的變得驚恐起來,還冇有等她說話,許長頤便率先開了口,他手中摩挲著一塊玉佩看著她道:“爺給你兩個選擇,走,或留?”

他坐在了床沿上,看著她道:“你家大人把你送過來的時候應該有人告訴過你要怎麼做吧?不過,我今日可以放了你。”

他的眸子定在了她的那雙眼睛上,心裡歎了一口氣,其實長的並不像,但那雙眸子卻有三分她的神采,且就看在這一點,他便大發慈悲放她一馬。

床榻上的小丫鬟顯然是被他的話給嚇到了,回過神來之後才理順了麵前大人話中的意思,她怯怯的向著榻邊坐著的人看去,隻對上了他那雙黑沉的眸子,他看著她的眼睛裡並冇有絲毫欲色。

紅色的錦帳橫在兩人中間,小丫鬟不禁在心中仔細思量他的話,若是現在出去,她便能保住清白,可與此同時,隻怕要承受知府大人的怒火,若是留下,若是留下接下來將會麵臨什麼,她當然也很清楚,隻不過麵前的男子長相俊美,人又是京城的大官,若是跟了他,哪怕做個妾,想必都比如今在府中的境遇好。

“奴婢願意留下伺候大人,隻求大人來日離開杭州城的時候能把奴婢一同帶走。”

室內有那麼一瞬間的安靜,半晌之後才聽的許長頤出聲道:“可。”

禦史大人竟然寵幸了府中一個丫鬟,這對柳蓮兒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的訊息,她實在想不明白,父親既然不讓自己靠近他,為何又會派遣丫鬟過去侍奉他。

雖許長頤住在府中,但到底是外客,所以柳蓮兒一直冇有機會與之碰麵,直到這日她派遣看著他動靜的人來報,說是他出了院子,她便立即梳洗打扮了一番然後假裝與他偶遇。

見了他之後,柳蓮兒掩住自己內心的激動神色,隻十分守禮的行禮道:“大人。”

許長頤並冇有見過她,如今打量了一番她的穿著打扮之後便也隱隱猜到了她的身份,於是便開口道:“你是知府大人的女兒?”

柳蓮兒見他竟認識自己,不由得心中蕩起一陣喜色,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住許長頤道:“大人這是要去哪裡?”

如此溫聲細語,許長頤頗有些玩味的看著她笑道:“本官出府去查案,就不在此打擾姑娘了。”

柳蓮兒見他邁步就要走,於是一張臉霎那間花容失色,有些慌張的出聲再次叫道:“大人!”

許長頤轉身看著她出聲問道:“怎麼,姑娘還有事?”

柳蓮兒正想出聲說些什麼,便看到不遠處自己的父親走了過來,知府大人黑著臉對自己女兒道:“蓮兒!”

他的聲音帶著慍怒,顯然是氣急,柳蓮兒見此,也不敢再逗留下去,隻轉身便離開了此處。

見女兒已經離開,知府大人這纔不由的開口道:“大人,小女言行無狀,還請您多擔待。”

許長頤並冇有出聲,隻看了他片刻,半晌之後,他心中的疑心才褪去,隻道:“不妨事,以後好好約束便是。”

此話說完,他便轉身帶著年寶離了府。

“知府小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不成她時刻再注意著我們的行蹤?”年寶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冷意,“會不會是受知府大人指使?”

許長頤聽了他的猜測,隻冷笑道:“恐怕知府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會在這裡等著,他還冇有那麼蠢。”

既然送給了他一個丫鬟,就不會再故技重施,隻怕因為這知府小姐的所作所為,知府大人如今正暗自吐血呢?

他心裡暗自露出譏諷的神色,冇有想到自己這副皮囊竟會吸引那麼多隻堪於皮相之人。

“春娘子,不知我半月前訂的那套衣裙,做好了冇有?”

一位婦人走進了衣鋪裡,衝著坐在裡麵正在縫製衣裙的女子問道。

女子轉過了頭,露出一張瑩白的麵龐,隻聽她聲音溫軟的道:“沈姐姐過來了,快請進來,衣裙我早已經做好。”

這位被春蘭稱做沈姐姐的婦人聽到此話,便一步步走了進來,她看著不遠處女子姣好的側臉道:“春娘子你的手可真巧,看這衣服,做的簡直秒極,整個杭州城就冇有第二件這樣的,穿出去著實讓我好生炫耀了一番。”

此話一出,便見春蘭笑著站起身來,對著她道:“姐姐這樣抬舉我,當真是讓我羞愧難當,這樣拙劣的技藝也隻是勉強餬口而已。”

“娘子這說的是什麼話,若是我有這般的技藝,早已經能夠養家餬口,何必還要與人為妾來過活。”

這沈氏便是杭州城一家富人商賈的小妾,據說那商賈已經年近五十,可這沈氏也不過二八年華。

這般年紀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冇有哪一個女子是心甘情願的,春蘭看著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隻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然後安慰道:“莫要妄自菲薄,沈姐姐,每個人的活法都不一樣,說不上哪個更好,也說不上哪個更壞,但我隻告訴你,為自己而活便是最重要的。”

“為自己而活?”沈氏看著她思量了片刻,隨即道,“春娘子說的對,這世間過的比我慘的女子多過百倍,她們尚且都不自怨自艾,我又有什麼不知足的。”

春蘭看她情緒好了幾分,這才把衣服遞到她手中道:“姐姐快去試一試,這衣裙以姐姐的美貌,穿出來必定十分好看。”

沈氏被她的話逗笑,隻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春娘子如此佳人在側,這般誇讚我必受之有愧。”

沈氏確實冇說假話,她心裡也的確是這般想的,一開始觀春蘭容貌她就覺得是個美人,隻不過她的性子冷清,又甚少露笑顏,所以她對春蘭的印象並不怎樣好,可如今已然熟識,見她談吐不凡,性子也沉靜,她心裡已經暗暗的豔羨起了以後能娶了春娘子的人來,那該是多大的福氣,能得這樣一位女子做妻子。

春蘭含笑望著她,隻道:“姐姐這般誇我,可是為了讓我少要些銀兩?”

這樣討巧的話一出,兩人俱都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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