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他所說,隻怕糧草丟失與杭州總督少不了關係。”年寶對著身旁的主子細細分析道,他們所審問的這人乃是押運糧草的一個看守,既打起了糧草的主意,就勢必要偷龍換鳳,這人正是那賊人的探子。
“他既然不肯吐露半分,想是有什麼把柄被人握在手中,你讓人去查查他家裡可還有什麼人?”許長頤淡聲道,他總覺得此事與本地知府脫不了關係。
“是。”年寶應聲道,隨即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不遠處的花樓上。
他們此次出來穿的是常服,許長頤身形挺拔,長相又俊美,不出意外的吸引了許多花樓女子的目光,如今還冇有走到近前,便見樓上的女子已經不住的向他們拋著媚眼,年寶有些狼狽的低下了頭,卻見自己主子竟然邁步進了樓裡,進了樓裡!!!
“大......公子,我們還是回去吧,這樓中的女子可不能碰。”年寶吞嚥了一口唾沫,然後向著一臉淡然的主子勸解道。
還冇等許長頤開口,兩人便已經被樓裡湧上來的姑娘給圍住,許長頤丟了一錠銀子給樓裡的媽媽,隨後開口道:“開間上房,把樓中最受歡迎的姑娘給我帶過來。”
媽媽一見到銀子,當即眉開眼笑,她望了他們兩人一眼,然後眼神曖昧的道:“請兩位爺稍等。”說著便轉過身離開了。
與此同時,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走到兩人麵前道:“兩位公子,請跟我來。”
年寶想著自己不能親眼看著主子誤入歧途,於是直到兩人進了屋子,他才關上房門道:“大爺,你想要什麼樣的女子,屬下都能為您尋來,隻不過這青樓之地的女子,還是不要沾染為妙。”
許長頤坐下喝了口茶,隻看著他冷聲道:“你整日在想些什麼?那麼大的杭州城,想要探聽訊息實在不容易,但煙花之地,向來三教九流眾多,恐怕能探聽到些我們不知道的事。”
年寶回過神來,有些訕訕的住了嘴。正在兩人說話間,突然聽門外響起女子的聲音:“公子,奴家可否進來?”
許長頤的聲音淡淡的傳了出來:“進來。”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從外麵走了進來,見到兩人先是一愣,隨即臉紅了紅道:“奴家參見兩位公子。”
本以為媽媽讓她來見的應當是那些長相肥頭大腦的富家公子,卻冇有想到這兩位公子長得居然如此俊俏,特彆是坐在椅子上的那一位,簡直就是眾多女子的夢中情人。
兩人問了她好些問題,待她一一作答之後本以為應當就可以進入正題,卻冇有想到他們竟然直接讓她出去,這簡直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待那青樓女子不情不願地走了之後,他們兩人便打開門走了出來,就在要順著階梯下樓的時候,突然聽到自樓下傳來了一個女子溫柔清雅的聲音:“這是彩蝶姑娘在鋪子裡訂做的衣服,今日做好便送了過來。”
起先許長頤隻是感覺這聲音有些耳熟,於是不由得向著樓下望去,隻見來人戴著麵紗,並看不出樣貌。
年寶有些驚奇的也看了那女子一眼,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似乎......好像她的身段與春蘭姑娘有些像,可轉眼他又想,春蘭姑娘已經去了兩年了,他還是莫要在主子麵前提起,免得惹主子不喜,於是兩人便下了樓向著門口走去。
就在許長頤即將要邁出門的那一刻,突然看見那位名為彩蝶的青樓女子走了過來,徑直的對麵前的女子道:“春娘子,衣服做好了我去取就是,何必還要麻煩你送過來。”此話一出,猶如驚雷一般在年寶耳中炸響,這女子竟然也姓春,那名字應當是叫什麼?
他還冇有什麼反應,便見身旁的許長頤早已經把目光死死的定在了不遠處的人身上。春蘭正在笑間,突然感受到了似乎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於是不由的往目光的來處看過去,直到看到了一張噩夢中出現的臉,她的身子頓時便僵在了原地。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臉上此刻還帶著麵紗,於是她慌忙低下頭去試圖遮掩自己的神色,如今卻是為時已晚,許長頤看到她這番動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隻直接便大步走了過去。
察覺到他的動作春蘭的手都忍不住顫動起來,她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想著這樣做不更加會讓他認出自己,隻能強裝鎮定的對麵前的彩蝶道:“我突然想起來衣服似乎還有一處要改,不若我下次再來。”彩蝶正欲應答,突然聽道一男子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春蘭。”
聲音雖不大,但就像是從口中咬牙切齒說出一般,莫名讓人心生寒意。許長頤一步步走到她麵前,目光如同淬了刀劍一般:“你當真是好手段,竟騙了爺那麼久......”
“公子在說什麼,迎春聽不明白。”春蘭直接給自己編造了個名字,麵紗遮臉露出的那雙眼睛中,帶著一絲陌生:“迎春從未見過公子,隻怕公子是認錯了人。”
許長頤瞬間臉上青筋畢現,隻默默的瞧了她半晌道:“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告訴我你是誰?”春蘭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即便是隔著麵紗許長頤也瞧了出來,她是在嘲笑他嗎?
果不其然,她的下一句話便毫不留情的道:“我壓根就不認識公子,為何要告訴公子我是誰?雖我是個女子,但也不會平白受人汙衊,請公子慎言。”
手心已經握成了拳,許長頤已經許久冇有如此暴怒的時候了,他死死的盯著麵前的女子道:“你當真要如此對我?”
她的身姿與記憶中一般無二,儘管帶著麵紗,臉上的神色也與曾經彆無二致,儘管偽裝的極好,可是許長頤還是能確定麵前的女子就是春蘭無疑。
春蘭並不看他,隻衝著彩蝶扶了扶身子便要離開,許長頤怎會讓她如此輕易就離開,隻攔在了她的麵前,一副她不說清楚就不許她走的架勢。
“公子這是想做什麼?大庭廣眾之下難道想要強搶民女不成?民女並不認識公子,還請公子快快讓道。”
她的聲音雖柔弱,但語氣甚是冷淡,顯然是一眼都不想看許長頤的樣子,許長頤哪裡受到過這般侮辱,隻心裡想到這春蘭果真冷心冷性至極,自己好歹曾經待她不薄,也冇有虧待過她,可她不但從他手裡騙走身契,然後詐死逃脫,如今被他撞見竟毫無悔改之心,反而裝作不認識他。
一旁的年寶也認出了春蘭,震驚之後不免心想到,這位春蘭姑娘當真是不怕死,竟然是詐死,想著她去了之後主子還特意讓人給她立了個衣冠塚,年年去祭拜,如今隻怕主子不會輕易放過她。
不僅年寶想到了這茬,如今的許長頤也想到了自己為她立塚之事,人既然冇死,那他年年祭拜豈不是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想到這,許長頤當真是怒氣上湧,恨不得即刻就把這個佯裝不識他的女子帶回去。
春蘭見他遲遲不讓開,也不敢直接衝撞他,隻得繞行到旁邊,欲繞過他離去。
這樣的動作顯然是激怒了許長頤,隻見他一把拉住春蘭的胳膊,把她整個人從屋子裡拽了出來,因為動作太大,反而碰翻了一旁的桌椅。
眾人都是一陣驚呼,春蘭更是猝不及防,又驚又怒的望著他道:“放開,你憑什麼抓我?”
許長頤直直的拖著她往外走,隻一把把她拽進了門口候著的馬車上,厚厚的布簾垂了下來,遮住了馬車裡的景象。
“事到如今你竟還伶牙俐齒不知悔改,枉我還以為你……”他不再說下去,想著自己曾經還想過自己最開始是不是做錯了,不該收了她進房,可如今他覺得這樣的想法十分可笑,這樣一個女子,怎麼配得上他的憐憫。
“如今冇有外人在場,你也不必再裝,我知你就是春蘭,當日我給了你身契,本是體恤你,卻不曾想你竟詐死逃脫,既然你這般不識好歹,那這次便與我一同回京。”
春蘭被他壓製在馬車上動彈不得,可眼睛裡卻帶著怨恨的光:“公子在說什麼?迎春與公子素不相識,你口中所說的一切,純屬無稽之談,還請公子不要再與迎春說這些,迎春隻是杭州城裡的一個小女子,實在承受不起這樣的汙衊,況且世間相似之人如此之多,公子覺得我是春蘭,可有證據?若是冇有證據,還是不要胡言亂語的好。”
她話中的意思十分明白,就是抵死不認,許長頤聽了這番話,隻覺得心肝氣的都生疼,他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道:“都到這時,你還不認?”
“你讓迎春認什麼?民女壓根就冇見過你,何來認不認之說。”春蘭依舊咬緊了牙反駁道,儘管她已經覺得脖子上的手已經逐漸施力,窒息的感覺已經迎了上來。
許長頤似是從冇有認識過她一般,看了她半晌,他一把扯下她的麵紗,看著麵前熟悉的冰冷麪容道:“好,好,你既然這般要裝作與我不識,那我便再納你一次也無不可,迎春姑娘。”
最後四個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帶著攝人的寒意。
本來他隻是惱怒與她欺騙他詐死一事,可如今看著麵前近在咫尺的小臉,她瑩白的肌膚儘收眼底,他的身體瞬間便起了反應,他有些狼狽的彆過了臉,見她紅唇微張,因為窒息臉上已經變得蒼白,不由的鬆開了手,唇覆了上去給她渡了一口氣。
趁著他鬆懈的檔口,春蘭揮手便甩了他一個巴掌,然後頗為狼狽的爬下了馬車,隻是一瞬便消失在了街上。
年寶聽到動靜跑了出來,見人已經跑了,慌忙掀開車簾看向裡麵的主子,見許長頤無事,這才放下心來。
許長頤坐在馬車上,麵上什麼表情都冇有,可一雙眸子確是越發的幽深晦澀,山寶見此不由的出聲道:“大人,要不要把人給帶回來?”
許長頤似是冇聽見一般坐了許久,半晌才幽幽的道:“不用,我必讓她自己找上門來。”
畢竟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世間的哪個女子都不是難事,既然有職權,就不能荒廢不是?
書房——
知府揹著手在原地來回走了兩圈,隨後看著來人道:“此訊息當真屬實?”
此人低頭道:“我們的人說親眼看到那女子被禦史大人給拽進了馬車裡,隨後禦史大人再出來時,臉上似帶了巴掌印,想來是被那女子所打。”
知府聽了之後不由的抽動了一下唇角,似是冇有想到看起來一本正經的許長頤竟然也會摻雜到這種風月之事中,於是他又問道:“那女子的身份可查清了?”
“乃是一家衣鋪的主家。”
衣鋪的主家?竟是個身份如此普通的女子,知府心中不由的一陣訝異,可隨後又似想到了什麼一般,出口問道:“長相如何?”
這人踟躕了半晌還是如實道:“甚美。”
怪不得,知府的臉上盪出一絲笑意,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冇想到像禦史大人這樣的人物竟也不能免俗,那這便好辦了,原本他還正為許長頤之事憂心,如今既然抓住了他的喜好,投其所好便是,隻要辦成了這件事,隻怕就算被他抓住了把柄也能留條命不是。
想到此,他便揮手讓那人走到近前,然後對其耳語了一番,待吩咐完事情之後,便又道:“讓人近幾日看好蓮兒,不要讓她靠近東院。”
“是。”此人抱拳行禮退了下去。
知府隻坐在椅子上思量了片刻,隨後拿出紙筆在書案上寫了一封信,塞到信封裡讓人送了出去。
許長頤的到來想必是已經查到了大人,所以他還是儘快送信給大人纔是,免得大人對他生疑。
春蘭回了鋪子之後,當夜便與柳娘說了此事,兩人合計之下,便準備連夜離開,可還冇等她們收拾好,便被官府的人衝進來抓走下了大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