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腰挺得直直的,“奴婢也是擔心小姐,這纔沒了方寸。”
張嬤嬤話剛說完,伍月狠狠地一個巴掌就扇在了她的臉上,她被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不可置信地望向伍月,語氣也重了幾分,“不知道奴婢做錯了什麼,小姐你若是要打要罵,也請讓奴婢心服口服。”
伍月抬手又是一個狠狠的耳光,打得她的手都有些發麻,到底人小,但這兩巴掌是實打實的用了全部的力氣,“你既然口口聲聲地自稱奴婢,喊我小姐,那便是要你自己去反省自己的錯處,而不是我來告訴你,這是你第一個錯,身為下人,質疑主子,心生不服,這是你第二個錯。”
張嬤嬤自跟著趙淑巧嫁進定國公府,就連趙淑巧也從未對她苛責過一句,更彆說對她動手了,從前這伍月雖然驕縱任性,可到她手裡就算是氣極了也隻能忍著,今日居然連打了她兩個耳光!“奴婢是巧姨孃的人,要是奴婢錯了,回府之後向巧姨娘請罪,自有巧姨娘管束……”
伍月打斷了她的話,“嬤嬤你居心叵測啊,就是巧姨娘在這裡,也要恭恭敬敬喊我一聲小姐,你卻說回去向巧姨娘請罪,我母親還尚在,是這國公府的主母,要請罪也是向她請罪,你身為巧姨孃的陪嫁嬤嬤,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是擺明讓她擔一個對主母不敬的罪名嗎?”
她的眼神帶著三分的淩厲,張嬤嬤心下一慌,連忙跪了下去,“是奴婢一時失言了。”
“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還不自己掌嘴。”伍月冷冷出聲。
她心下一沉,方纔自己太過著急了,纔會一時說錯話,叫伍月抓住了痛處,但她冇有想到,不過幾日冇見,伍月居然變得這樣厲害起來,咬著她的錯處,直打得她抬不起頭來。
張嬤嬤畢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立馬就低頭掌起自己的嘴來,一聲一聲清脆的聲音迴盪在了半空,可見不是做做樣子。
伍月冷眼看著,越是沉得住氣的人,心機才越深沉,她轉眼之間就能低頭認錯,對自己動手也是表現出了十足的誠意出來,趙淑巧身邊有這樣的人,也難怪上輩子會她們接連折在她的手上。
這張嬤嬤,定是不能再留了。
她眼裡閃過狠意,很快又平複下來,淡淡地開了口:“罷了,府裡還在等著我回去,你去外頭喊人來幫我更衣梳洗。”
張嬤嬤忙停了手,頂著兩邊紅腫起來的臉應著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就有兩個丫鬟進了門來,這兩個丫鬟一個叫迎秋,一個叫同心,都是她院子裡的一等丫鬟,上輩子她失貞的事情敗露之後,這兩個丫鬟就被杖斃了,而後她被禁足在家,身邊服侍的人都是張嬤嬤安排過來的,堂堂一個公府嫡女,過的日子可謂是淒涼。
見到伍月的兩人有些小心翼翼,畢竟剛纔看見出去的張嬤嬤是腫著兩邊臉,她們便知道是受了伍月的教訓了,大小姐的脾氣驕縱,作為她身邊的丫鬟是再清楚不過,雖然不至於打罵,但平時的責罰是從不少的,在大小姐的院子裡當差,她們都是小心翼翼的,以防一個不如意就惹怒了她。
哪知道伍月隻是看了看她們,然後十分平和地出了聲道:“幫我梳洗更衣吧。”
冇有遷怒和責罵,二人心裡都鬆了一口氣,搬出帶過來的箱子,就著屋內簡陋的桌子鋪著一張厚實的絨布,再將物品一一羅列出來,不一會兒,桌上上就擺滿了各樣的胭脂妝點,髮釵珠墜。
伍月看了看桌上的胭脂水粉,愣了一下,上輩子她在趙將行的府裡有專門的儀容教養嬤嬤,那胭脂水粉都是從天底下蒐羅來最名貴的方子,再讓府裡的名匠研製出來的,可以說這天底下最好最全的胭脂水粉和儀容嬤嬤,都在他的府裡了,然而這些外人全不知曉,她對美有一種奇異的偏執感,偏執到了近乎變態的地步。
她現在用的胭脂水粉固然也是京城裡有名的玉紅樓裡出來的,但不一定是最適合她的,比如玉紅樓的這款粉,太過厚重,撲上了臉的確是十分白皙,但卻十分不自然,搭配上這款太過鮮豔的胭脂,就會顯得十分突兀。
同心已經從箱籠裡選了一套翠綠色的廣袖蝶衣出來,伍月走過去看了看,“換個鮮豔一些的顏色吧。”
同心愣了一下,伍月素來是不喜歡鮮豔的顏色的,因為府裡二小姐伍薇最愛穿豔麗的衣服,小姐每每穿都要被她給比下去,以至於後來便不穿任何鮮豔的衣裳了。
伍月知道同心在想什麼,她從前天天都吃不飽,走路都有氣無力直不起來腰,一天天麵黃肌瘦,又撲著厚重的粉,穿著那鮮豔的衣服更是襯出她的模樣滑稽,可今下不同了,她如今要回府,就必然要穿著伍薇最喜歡的豔色,站在她麵前好好地讓她瞧瞧。
迎秋看伍月選了衣服,知道她心裡有自己的主意,於是也出了聲,“小姐若是穿豔色的衣裳,梳個十字髻吧。”
她手巧,曆來伍月的發都是她梳的,可好端端的一個髮髻,伍月從前卻恨不得將自己最耀眼最美麗的珠釵都彆上去,變得不倫不類,伍月點了點頭,迎秋得了肯定,開始動手幫她梳頭,嘴上的話也不自覺多了起來,“夫人看見小姐平安無事地回去,一定很高興。”
前世她的母親,樂儀郡主,在她回府冇有多久就因病去世了,伍月眉心忍不住重重皺了起來,迎秋見狀心下狠狠跳了一下,小姐都冇有出聲,她怎麼好多嘴,手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意料之外地伍月冇有責罵她,而是若有所思地靜了下來。
梳好了髮髻,換好了衣服,伍月破天荒地冇往頭上彆很多的珠釵,然而是提了一條紅色絹絲帶,在髮髻處環了一個圈打出一個花結來,再配上兩支斜斜的釵搖,戴上珠墜耳環,憑生增了一種端莊明豔,就連妝容都大改從前的風格,揚長避短,等到最後的唇脂點上,同心和迎秋不由得都愣住了。
伍月並不是傾城的美人,她麵容雖然姣好,但也不足以驚豔照人,可如今的這妝容卻帶著幾分嬌俏,既有小女兒家的嫵媚,又有大家閨秀的楚楚動人,迎秋忍不住讚歎:“小姐,你這樣真好看……”
她抿唇笑了笑,那是因為她們從前見過她那樣醜的樣子,現下纔會覺得她好看,其實她不過是用正常的妝容和服飾打扮而已,不過看迎秋和同心的模樣,伍月知道自己這樣就足夠了,這個小小的轉變,已經足夠讓以美貌為傲的伍薇狠狠地氣好幾天了。
等到伍月裝扮好了出了門來,在門口圍著的眾人紛紛驚呼起來,有不明所以的小孩子指著伍月大聲說道:“仙女姐姐……好像天上的仙女姐姐……”
張嬤嬤更是驚訝,她是趙淑巧的人,伍月變得好,她隻有鬨心的份。
林嬸兒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這還是那個關氏救回來一身臟汙麵容慘淡的姑娘嗎?人靠衣裝這句話果然不假,伍月頭上彆著的兩支金釵狠狠地閃了她的眼睛,這樣好的東西她可一輩子也見不著。
伍月讓同心送去一些謝禮,林嬸兒笑得合不攏嘴,連連接過那銀袋子,張嬤嬤眼瞧著伍月上了馬車,往關氏屋裡望了一眼,對著身旁的人吩咐了一聲,這纔跟上伍月走了。
馬車的簾子輕輕地放了下來,迎秋對著伍月說道:“小姐,張嬤嬤吩咐了身旁的冬兒,不知道乾什麼去了。”
“冬兒回府之後,你們留意一下她的動向。”
“是的小姐。”
迎秋和同心互望了一眼,這次小姐回來,明顯有很大的轉變,但至少不再像從前那樣任性,她們兩個都服侍了伍月多年,對於這種轉變,一時間有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