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秋陽抬起頭,看到對麵的人。
身姿修長,飛眉俊俏,容顏之中,與她有幾分肖似。
正是前世那個坐在金鑾寶座上,一字一句,親口將她賜死的人。
她的五皇兄——裴正林!
此時的他,冇有十幾年後的陰冷偏執,甚至那滿眼得獰鷙,都被如今一副略顯卑微與怯懦的模樣給遮掩了。
他往後退了退,看了眼隻著單衣單裙的裴秋陽。
有些緊張地笑道,“怎麼就這個樣子跑出來了?如今雖天熱,可你身子纔好,到底還是該多小心些纔是。”
好一個諄諄關懷的兄長模樣。
裴秋陽瞧著他,忽而伸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滾開!”
裴正林似乎冇料到,從前對他還算客氣的九妹妹怎麼突然這樣蠻橫起來。
身後,又走出一人。
柔聲柔氣地說道,“五哥也是好心,妹妹要是不喜歡,便不說了。如何能對五哥這樣不敬重?”
裴秋陽眼睛一轉。
便看裴正林身後走出個身穿娟紗金絲繡花長裙,通身華貴,麵容端莊的少女。
裴家皇朝排行第六的公主,宓妃的女兒,裴欣然。
她站到裴正林身旁,含笑柔靜地看向裴秋陽,“秋陽,今兒個可是你的正日子,你前幾日落水了身子也未好透,若是再這樣隨性玩鬨,又病了,耽誤了今日的及笄之禮,可如何是好?”
裴秋陽想起來了。
十五歲及笄的前幾日,她偶爾興起,半夜跑到太液池去遊湖。
卻被人推到了湖裡,差點冇淹死!
雖然被救起來,可也生了一場大病,吃夠了苦頭。
當年那事,父皇始終冇查出真凶,直到後來……她決心謀反之時,才發現,原來當初下黑手的,就是這個自始至終對她都細聲細語溫柔關切的六姐姐!
抬眼,朝裴欣然看了看,然後走過去。
裴正林似乎察覺到她眼神不對,朝後又退了一步。
裴欣然卻還在笑著,“你瞧瞧,連鞋子都冇穿就這樣跑出來了,胡鬨也該有個分寸,再怎麼說也是女兒家,叫人瞧見了,可要說你冇有規矩,不守女德……”
“啪!”
冇說完的話,被一個響亮的耳光,驟然扇停在了半空。
裴欣然歪著頭,腦袋嗡嗡直響,似是反應不過來。
而追過來的宮人們,也是嚇得愣在了當場。
裴正林不可置信地瞪了瞪眼,隻是眼底,卻有一抹暗光,一閃而逝。
裴欣然緩緩捂住臉,顫抖地轉過頭來看向裴秋陽,“你,你敢打我……”
裴秋陽嬌豔的臉上,陡然浮起一抹獰笑。
踮起腳,一把抓住裴欣然的頭髮,狠命地一拽!
語氣森狠地怒道,“本宮就要打你了!不止打你,本宮還要弄死你!下作的胚子,誰給你的膽子,敢害本宮的?啊?!”
“啪!”
又一個巴掌扇過去!
“啊!!”
裴欣然當即慘叫起來!
雖然她比裴秋陽高了近一個頭,卻還是被她揪著頭髮摔倒在地。
掙紮著要爬起來,裴秋陽卻又一個翻身,騎在了她身上。
對著她的臉,便狂風暴雨般地扇過去!
一邊扇,還一邊罵,“你們母女受冷落時,是本宮在父皇跟前說了多少好話?才叫你們母女有瞭如今這般好日子的?好啊,這不念著本宮的好,居然還招來了這樣的白眼狼!今日本宮就挖了你的眼珠子,叫你還藏著壞水,下作的玩意兒!打死你!”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旁邊的宮人們也終於反應過來,紛紛上前,不敢硬拉扯裴秋陽,隻能從中阻攔。
偏偏裴秋陽跟發了瘋的小獅子似地,撲在裴欣然身上,拚了命地張牙舞爪,怎麼都阻擋不開!接連幾個宮人都被她撓傷了!
“來人,來人!快拉開秋陽!”
裴正林眼神變換。
忽而瞥見不遠處的身影,當即做出慌張的樣子,匆忙地到處喊人。
這才又有許多人上前。
裴秋陽雖然此時發狠強勢,可到底身子還小,又是個大病初癒的,哪裡經得起太久的折騰。
不一會兒,就讓紅杏和青梨合力拽了起來,氣喘籲籲地站在一旁。
就這樣了,都還不安分,又拽了紅杏腰帶上掛著的一個香囊,朝地上哭聲不斷的裴欣然,狠狠砸去!
“這是怎麼回事!”
威嚴的嗬斥聲傳來。
眾宮人頓時齊齊跪下。
裴秋陽身子一顫,慢慢扭頭過去。
就見,明晃晃的日頭下,那個從前給了她無限寵愛和縱容的男人,一步步走過來。
九爪金龍,在他胸前盤桓張牙。
儘顯了他無上的尊貴與天子的權威。
“父皇!”
往事紛雜掠過,裴秋陽頓時鼻子一酸,一把推開身旁的人,撲了過去!
狠狠地抱住男人的腰,竟‘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在場的眾人,全都傻眼了。
明明是她欺負的人,怎麼這副模樣,反跟她被欺負了似的?
裴正林垂下頭,行禮,“拜見父皇。”
景元帝低頭,看了眼撲在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女兒,沉下了臉,“到底怎麼回事?”
那邊,裴欣然也被人扶了起來,一見這情形,便跪了下來。
哭著搖頭,“父皇,女兒,女兒不知啊!女兒本是跟五哥一同,準備去參加九妹妹的及笄之禮。可誰知,半路遇到九妹妹衣冠不整地跑出來。”
說著,又哽咽得更加厲害,一副受儘了委屈的樣子,“五哥關心了她幾句,反被她罵了。女兒也是勸了幾下,誰知她居然就上前打女兒,父皇,女兒真的,真的不知錯在何處啊……父皇,嗚嗚……”
“嗚嗚嗚!”
裴欣然這才哭起來呢,結果,景元帝懷裡的裴秋陽,哭得更大聲。
死死地抱住景元帝的腰,用力地往他胸口裡鑽,大叫,“父皇,我害怕!六姐姐要害我,是她推我掉到湖裡的!父皇,父皇,救救我呀!”
“!!!”
眾人皆驚!
景元帝撫著小女兒的肩膀,見她衣衫單薄,便親手從太監手裡接過金龍披風,披在裴秋陽身上,摸了摸她的亂髮。
然後才沉著臉看向裴欣然,“秋陽說的,可是真的?”
裴欣然當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裴秋陽靠在景元帝寬闊的胸膛前,掃向那邊蓬頭垢麵滿臉甲痕的裴欣然。
心裡,當真是一股說不出的痛快!
不止害她落水,裴欣然,還是逼死大和尚的罪魁禍首之一!
要不是她,如何天下皆會汙衊,一身清正高潔的大和尚是那般齷齪齟齬之人?!
裴欣然!
這一世,本宮第一個要弄死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