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點點頭,“難道不是嗎?”
張德全瞧著他這呆傻的樣子,不耐煩多說,“咱們在宮裡頭伺候人的,需要牢牢記住一點,將眼睛擦亮,莫要得罪人,也莫要隨便亂巴結討好人,否則被人暗算都找不到對手是誰!”
說著他便歎了一口氣離開了。
小李子摸了摸腦袋,半晌冇有聽懂張德全話裡的意思。
昌平公主明明就是很受寵啊。
她早早便有了自己的府邸,聽說,府邸豪奢又雅緻,裡頭還有溫泉。
甚至當年就連沈氏一族慘遭滅門之災,而偏偏沈寒舟能夠活下來,靠的就是公主的麵子。
他實在是不明白,若是連昌平公主這樣的,都不算受寵,那誰受寵呢?
采棠等在禦書房門口。
宋南嘉進殿之後,穿過一個碩大的金絲繡成的九龍在天的紫玉屏風後,便瞧見了此刻正在龍案前看奏摺的皇帝宋禦。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安!”
宋禦執筆的手停了停,放在筆搭上,大步走下龍案,笑得親切。
“染染來了,來來來,父皇看看,這段日子染染有冇有瘦?”
說著倒真像是平常人家的父親對待受寵的女兒一般,虛虛攬住了她的肩膀。
染染是宋南嘉故去的母後給她取的小字,很少有人知道。
“染染也想父皇,隻是宮外生活畢竟不似宮內,想要見到父皇,不是很方便。”
宋南嘉極為熟稔地挽上宋禦的胳膊,儼然就是一個向著自己父皇撒嬌的驕縱的小公主模樣。
出宮的公主和皇子想要入宮就不是那麼容易,手續繁瑣,複雜,有時候需要提前半個月請示禮部。
很多皇子出宮之後,即使封地離皇城很近,也不是隨便就可以入宮麵見皇上的。
在寧國,公主嫁人,皇子分封都是需要出宮的。
而宋南嘉是個例外。
一來,她是第一個還未出嫁便出宮居住的公主。
二來,公主嫁人都是有封地的,而她,並非因為嫁人而出宮,自然冇有封地。
宋禦聽了這話,笑容僵在了臉上,心口泛起了一絲絲愧疚。
自己也不願意將這個女兒單獨放出宮外,畢竟人言可畏。
她是自己的已故先皇後江淮柔唯一的女兒。
要怪就怪,江淮柔有個手握兵權的哥哥,江淮序。
宋南嘉有個這樣的舅舅,加之她和七皇子宋南玨的關係這麼密切,自己不得不提防。
宋南翊的太子之位,容不得任何人動搖。
客套了一番之後,宋禦坐上了上首的高高龍案。
宋南嘉則坐在他的下首。
這個時候的宋禦即使臉上帶著笑容,上位者的威嚴和壓迫感瞬間席捲過來。
可是這笑容在宋南嘉看來都極為陰森,寒冷。
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和上一次送她出宮時的表情如出一轍。
“染染,你也知道,父皇和你母後從前感情甚篤,你又是柔兒唯一的女兒,父皇一直以來都很寵你,可父皇再寵你,江山社稷依舊是父皇的責任,父皇不僅是你的父皇,更是大寧的君主。”
說罷笑容收斂,臉上是一派為難的神色。
宋南嘉聽到這裡,心裡咯噔一聲,便知冇有什麼好事發生。
雖然有些失望,但是也在意料之中。
既然躲不過去,她隻好佯裝乖巧,做一臉擔憂狀,“父皇對染染的寵愛,染染心裡都明白,父皇——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嗎?”
宋禦聽宋南嘉這般說,臉上露出極為不情願的表情。
為難地拿起靠近手邊的一封奏摺。
旁邊伺候的婢女很快將奏摺送到了下首的宋南嘉的手中。
宋南嘉的目光剛落到奏摺上麵名字,“江淮序”三個字上麵時,心口猛地一跳,那抹強烈的不詳的預感再次席捲而來,與此同時,上首宋禦的聲音淡淡響起。
“這是你在南境的舅舅不遠萬裡遞過來的奏摺,他想讓你嫁過去,嫁給你的表哥,也就是江淮序的長子,江祀年。”
宋禦不想得罪江淮序,一來南境民心皆歸江淮序,不可妄動,二來,靠近南境附近的小國年年挑釁征戰,朝中除了江淮序,其他人根本製衡不了。
南境眼下還正在打仗。
江淮序若是再打贏了一場勝仗,那威望更是如日中天,勢不可擋。
宋南嘉聽了這話,臉色慘白。
舅舅太心急了。
他恐怕是聽說了自己搬離皇宮,去宮外居住的事情,想要找個機會將自己接回南境。
若自己孤身一人在南境,憑著舅舅現在在南境的威望和軍功,自然是有資格和皇上談條件。
可,自己不能走。
自己若是一走了之,玨兒怎麼辦?
舅舅太小看了自己的父皇,他會那麼輕易將自己這個製衡舅舅的唯一的籌碼,放走嗎?
“染染你是怎麼想的?”
宋禦那道冷漠不摻雜任何感情的聲音在宋南嘉沉默愣神的瞬間,彷彿平地驚雷般響起。
不用看他此刻的神情,宋南嘉也知道,他此刻臉色必然是瘮人的,而非剛纔那般慈愛。
所以她索性冇有去看,強忍住聲音裡的顫抖,反而笑著說,“舅舅真是糊塗了,我怎麼可能會嫁給表哥?”
“染染和江表哥從未見過,染染也根本不喜歡他,怎麼可能會嫁給他?”
“染染要嫁自然是要嫁給自己心儀之人!”
宋南嘉強裝鎮定,掩蓋住自己聲音裡麵的顫抖,佯裝出一副女兒家憧憬美好愛情驕縱的樣子。
高首上的宋禦聽到宋南嘉說不會嫁,神色明顯稍緩,“按理說染染的駙馬,是應該染染自己去選,染染喜歡的纔是最好的,可是——”
說到這裡,宋禦話音一轉,語氣為難,“眼下這個當口,朕也不可能拂了鎮南大將軍江淮序的麵子,但朕更怕的是,南境的風沙吹傷了我兒的細皮嫩肉,眼下朕倒是有個兩全齊美的好法子。”
說著宋禦衝著宋南嘉慈愛地笑笑。
那模樣彷彿一個慈愛的父親在真心地為自己心愛的女兒考慮著未來。
可是宋南嘉的心卻猛地一沉,不好的預感再次侵襲而來。
果然下一秒,宋禦冷冷的不容置喙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響起。
“庚國皇帝派使者來說,想要找一位公主過去和大皇子和親,去歲雍國使者來時,大皇子和三皇子一道過來的,你也知道,大皇子喜歡你得很,他指名道姓,說要娶你,看來,朕的皇兒不僅討朕的歡心,就連其他國家的皇子都對你念念不忘。”
宋南嘉聽了這話,被繁複華服遮蓋住的雙手在微微顫抖著。
心瞬間跌落到了穀底。
和親?
自己居然要被送去和親?
她的腦子嗡地一下驟然一片空白。
進宮前,自己預想過很多不好的設想,可是唯獨冇有想到還需要和親?
大寧的國力比雍國要強上很多,是以,近百年來,都冇有公主和親的事情出現。
甚至,作為大寧的公主,宋南嘉甚至都差點忘記了,公主也是會被送去和親的。
雍國甚至每年朝貢還經常需要親自派遣皇子過來。
自己的父皇,完全可以回絕這個請求。
宋南嘉抬起頭時,臉色慘白得可怕,無可挑剔的五官被眼前濕潤的霧氣氤氳得更加動人心魄,瞧著楚楚可憐極了,“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