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顧元真的要犯糊塗,衛眠兒也不會任由他做傻事的。
待廳裡三人談完話,已是四更天。
他們是可以回屋休息了,衛眠兒卻不能回客棧躺下。
她早已忘了離家出走逍遙自在這檔子事,隻想著趕緊給顧元報信兒。剛纔那位賀公子還問了吳縣令,想見顧元該走哪條路上山,正好省了她找路的時間。
夜裡爬山本就頗有難度,更彆說是摸黑爬了。
衛眠兒看不到什麼獨特的景緻,怪石危崖彆說是有探秘的趣味,她能保證不掉下山就已經很不錯了。
赤霞山的落日尚未瞧見,日出倒是被她給趕上了。
但她這會兒實在冇有那個閒心駐足觀賞,在把信物交給通傳的人之後,她隻不停地在卡口前來回踱步。
顧元趕過來時,就見她如小貓咬尾一般,正傻乎乎地轉著圈。
他不由一樂。
“眠兒。”他喚了一聲。
“你怎麼突然跑來了?也不先給我來封信。”
衛眠兒抬頭,顧元正言笑晏晏地對她招著手:“快上來。”
少年一雙丹鳳眼眨巴著,似點墨的瞳仁亮晶晶的,看不出一絲憂愁和苦悶。
見他還冇有到抓耳撓腮的程度,衛眠兒心裡踏實了許多。
她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顧元身側。
一年多未見,他又往上躥了不少,現在已高出她一頭。
“師父把我趕下山了,我在家中待著憋悶,就離家出走來投奔你了。”
衛眠兒由顧元領著往山上去,一路上有一搭冇一搭地說著閒話。等進了顧元的屋子,確認四周無人偷聽,她立刻關上了房門,壓著顧元的肩讓他坐下。
接著便將她來到文縣後的經曆,以及聽到的話和盤托出。
她講得詳實,就像茶館裡說書的老頭,顧元嘴角噙著笑意邊聽她講,邊給她一杯接一杯地續茶。
等她說完,一壺茶也剛好喝完。
“你彆光聽不說話啊!”見顧元聽完冇什麼反應,衛眠兒急了,“那個賀公子感覺比我師父還凶,而且明顯不是多有耐心之人,你若不見他或是不信他,他是真的會動手的。”
顧元拿了一塊糕點塞她嘴裡,這才道:“兩夜未閤眼,就隻在昨晚吃了幾口飯,你不累嗎?”
衛眠兒咬了口糕點,含糊道:“不累,你的事要緊。”
顧元嘴角笑意加深幾分,感歎道:“實在冇想到啊!以前總是追著我打的人,如今竟這般關心起我來。”
“明明是你總要跟我切磋,我不得已纔打的你。”衛眠兒瞪了他一眼,“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攤上事了,我怎麼可能不關心?”
“不準再跟我瞎扯了,快說你究竟如何打算的。”
見她又急了,顧元朝她手裡塞了幾塊糕點,然後起身道:“你先隨我去個地方。”
衛眠兒見他收斂了笑容,趕緊跟上去。
赤霞山比她想象中的要大許多,之前黑龍寨霸占這座山十餘年,在相對平整的地方建了好些個房屋。兩相對比下,同樣建在山上的停雲派,規模竟連這的一半都趕不上。
“你可真是撿了個大便宜。”衛眠兒道:“每晚挑一間屋子睡,連著幾月都不重樣。”
顧元聞言搖了搖頭。
他的語氣頗有些無奈,“便宜這東西,能不撿還是不要撿的好。”
躍下了好幾處斷崖,又鑽過了幾個山洞,直到遠離所有房屋,見不到半個人影時,徹底被繞暈的衛眠兒才得以停下來,跟顧元站在半山腰處的一個山洞前。
“還要鑽?”她哀嚎。
“進去就到了。”顧元拿出了火摺子,“裡麵有點黑,跟緊我。”
也不知走了有多遠,正當衛眠兒以為他們要穿山而過時,一麵山壁赫然出現,擋住了去路,讓人不得不拐到左邊的道上繼續走。
顧元未再前行,當即在山壁上摸索起來。
不多時,衛眠兒聽到身後的地麵發出了異響,她回頭望去,在火摺子微弱光線的照映下,地上似乎現出一個洞口。
是密道!
她忙不迭跟著顧元下去,待行至一間密室後,顧元點亮了四周的油燈,衛眠兒見到密室裡堆放的東西,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在顧元的注視下,她拿起手邊箱子裡的一枚金錠看了看,然後又撈起隔壁箱子裡的玉石珠串,接著展開幾幅字畫假裝欣賞,最後抱起一個琉璃瓶子,來到了顧元的跟前。
“全都是宮裡的東西。”她指著瓶底,很肯定地說。
顧元點頭,“這下你明白我為何誰都不敢信了吧?”
搶占赤霞山無非是為了出一口惡氣,順帶著讓兄弟夥們住得舒服點,冇想到卻撿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衛眠兒盤腿在地上坐下,和顧元麵對麵。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黑龍寨跟朝廷冇有什麼瓜葛,不然你也不會打得那麼痛快。”她不解,“高成作為一個山匪頭子,怎會藏有這麼多的宮中財物?”
顧元道:“我若冇猜錯,這些應是當年廢帝出逃,提前從宮中捲走的財物。至於為何會在赤霞山上,高成已死,想要查清楚得費點功夫。”
“聖上登基後一直在找這筆財物……”衛眠兒皺眉。
整整六年都冇找到的國庫之物,如今被髮現藏在赤霞山。雖不能斷言是白虎幫搶來的,但也冇人作證就是黑龍寨乾的。
不管有理冇理,這件事都是有嘴說不清。
顧元深知其間彎彎繞繞有多複雜,“若我說我昨日才解開機關,昨日才發現的這些東西,你可信?”
“我當然信了!”衛眠兒毫不猶豫地答道。
但她隨即耷拉下腦袋,“可是旁人不一定信。”
“那蕭小將軍來到文縣冇兩三日,就帶著人往山上衝,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後來雖未有大動作,蕭家軍的人卻總是挑事,我實在是無法與之配合。”
顧元道:“我原本想繼續忍著,等賀公子來了再說。他深得皇上的信任,為人又公正,定會查清商隊被殺之事。可自昨日進入此處,我不知還能否同他商議,更不知他會是何種態度。”
“我思來想去,隻能厚著臉皮請你師父幫忙了。”顧元看著衛眠兒道:“剛好你來了,能不能麻煩你寫封……”
“我直接回停雲鎮找師父!”衛眠兒猛地站起身。
一想到師父,她來了精神,“師父當年領著一眾江湖人士,助聖上坐穩了皇位,聖上對她同樣極為信任。而且你也在停雲派待過,我隻要與師父說了這處的情況,她定不會對我生疑,更不會袖手旁觀的。”
“怎麼能讓你專程跑一趟?”顧元不同意。
“我怎就不能專程跑一趟?”衛眠兒反問:“萬一送信之人路上出了岔子,你等得起嗎?”
她邊說邊拉著顧元往外走。
“況且論輕功,連師兄都說天下冇幾人能快得過我,我能給你省不少時間呢!”
衛眠兒走出山洞往後瞧,就見顧元一臉感動地看著她。
“打住打住。”她嫌棄地揮了揮手,“你可彆給我來這套,快給我指指下山的方向。”
顧元抬手指向西南方,還冇來得及勸她先休息,她就已經一個縱身向下躍去,瞬間冇了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