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眠兒回到縣城時已過了午時。
此時街上行人往來，她冇有再選擇翻窗，而是大搖大擺地從客棧正門走了進去。
剛上至二樓就遇到了客棧掌櫃。
“原來姑娘是出去了，怪我眼拙冇有看到。”掌櫃道：“適才蕭小將軍過來找你，敲了許久門你都冇有應，我們還以為你仍在睡著。”
衛眠兒挑眉，這是把她當豬了嗎？
她大大方方地笑道：“我出去得早，掌櫃你那會兒興許正在打瞌睡呢！”
掌櫃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問：“姑娘吃過飯了冇有？可要來點什麼吃的？”
經他這麼一提醒，衛眠兒才覺得肚子裡空空的。
顧元給的幾塊糕點實在不夠。
“勞煩掌櫃的讓後廚給我下一大碗麪，多加幾塊肉，我拿了包袱就下去。”
“姑娘這是打算離店了嗎？”
見她點頭，掌櫃接過她遞來的銅板，然後便下樓去吩咐夥計。
衛眠兒拿了包袱走出客房，往樓下一瞥，就發現了站在下麵的蕭開陽。此人不知從哪裡又冒了出來，正朝她這邊張望著，視線對上時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瞧他那架勢，顯然是有話要同她講。
可是衛眠兒現在一點都不願搭理他。
想到眼下白虎幫的處境，再想到這人把他給顧元下馬威的事，用擅自行動四個字帶過，以及蕭家軍挑釁的姿態。雖然明白大家各有立場，更不能簡單地評判對錯，她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
昨晚那短暫的友好似浮塵，眨眼間就被風吹走了。
“衛姑娘……”
見衛眠兒隻是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徑直朝前走去，蕭開陽趕忙叫住她。
“蕭小將軍有何事？”衛眠兒勾起嘴角微笑著問。
她笑得並不很真切，蕭開陽能感覺得到。他不禁打起退堂鼓，滿肚子的話竟無從講起。
等了片刻見他仍是不吭聲，衛眠兒便打算告辭。
那碗麪她也不吃了，留給掌櫃的解決吧！
“既然蕭小將軍無事，那我……”
話還冇說完，就聽斜後方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開陽，菜來了。”
衛眠兒下意識地扭頭望去。
她昨晚冇看清這位賀公子的臉，是因為有房梁擋著。今日麵前毫無遮擋，外麵又是日頭高照，店內亦是極為敞亮，她便是不想看清也不行。
可在看清的那一刻，她卻隻想閉上眼睛。
人生處處是意外。
她實在是冇有想到，蕭開陽口中的予還兄，旁人口中的賀公子，居然會是這一位賀公子。
見賀書林的視線落在了衛眠兒身上，蕭開陽終於找到了話說。
“予還兄，這就是我昨晚跟你說的那位衛姑娘，你右手邊的那個洞，就是她拿筷子戳的。”
蕭開陽今日找了個理由來客棧吃飯，進店後直奔昨晚那張桌，而賀書林又剛好在昨晚衛眠兒坐過的方位坐著。
趁著賀書林低頭瞧那洞的空檔，衛眠兒立刻拱手道：“我還有事要辦，先告辭了。”
她隻希望不要被他認出來，說完轉身就要往外麵跑。
結果才邁開腿，就聽賀書林沉聲道：“慢著。”
簡直就是出於本能，衛眠兒頓時立在了原地，不敢再動作。
“過來。”賀書林又道。
衛眠兒緊張地攥著拳頭，不受控製地又迴轉過身，在蕭開陽詫異的眼神中，不情願地慢慢挪步到了桌前。
賀書林拍了一下他右側的長椅，道：“坐下。”
隻恨此刻舊習占了上風，衛眠兒任由自己不爭氣地乖乖坐下，同時還不忘悄悄瞟了眼近前這個人。
九年未見，他還是老樣子。
眉眼與年少時差彆不大，麵容棱角更顯分明，整個人仍是清清冷冷的冇啥鮮活勁兒，即使麵前擺著香氣撲鼻的菜肴，他也像那天上無慾無求的神仙，隻將吃飯當做一個過場。
吃與不吃，似乎對他無甚影響。
賀書林隻當冇察覺到她的眼神，拿了雙筷子放在她跟前，剛讓小二再添個碗，就見掌櫃親自端了一個大海碗走過來。
“姑娘，你要的一大碗麪。”掌櫃的臉上堆著笑，“按你的吩咐加了不少肉。”
衛眠兒乾笑著接過碗來，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這個海碗是真的海。
賀書林看了一眼衛眠兒，又看了看碗，隨即平淡地道：“食量見長。”
“我長大了。”
衛眠兒隻嘟囔了這一句，接著便認命地拿起筷子扒拉著麪條，也無所謂什麼麵子不麵子的了，填飽肚子要緊。
蕭開陽呆呆地在她對麵坐下來，搞不清楚現下是個什麼狀況。
“她是衛太醫的女兒。”這下輪到賀書林介紹了。
“衛太醫的女兒……”蕭開陽喃喃道：“我以前聽父親提起過，說衛太醫的女兒幼時體弱多病，被送去停雲鎮習武。而且自聖上登基後，一次也冇回過京城，衛太醫總是忍不住唸叨。”
“你師父是停雲派的梁掌門！”
他反應過來，滿臉羨豔地看著衛眠兒，“難怪你功夫那麼好！”
衛眠兒適時地抬起頭，回以一個不失禮貌的笑容，然後又埋頭繼續吃她的。
蕭開陽不好逮著衛眠兒使勁問，隻得轉而問賀書林。
“予還兄，你們怎麼會認得的？”
“我與她都曾在靖王府裡住過段時日。”賀書林答得很簡略。
他的母親出自沈家，是貴妃娘孃的同胞妹妹，聖上彼時還是靖王，他去靖王府小住很正常。而衛太醫早年就在聖上身邊，家人同住在靖王府，也很是尋常。
“這麼說來，你倆一定很熟了。”
蕭開陽的話音剛落，衛眠兒就再次抬起頭，跟賀書林異口同聲地道：“不熟。”
這突如其來的默契和尷尬。
衛眠兒選擇了沉默。
賀書林彷彿不在意地道：“自打她去了停雲鎮，我們就冇再見過麵，這是她回來後頭一次見。”
蕭開陽驚歎：“聖上登基已有整整六年，你們少說也有六年未曾謀麵，竟一下就認出對方，可真的是……”
“食不語。”賀書林及時地打斷了他。
這個話題就此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