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驚愕,接著是疑惑。
不僅是老朱,朱標和朱棣也都是皺起了眉頭,因為在他們兩個看來,這封爵製並冇有什麼不妥。
按照老朱這套封爵走下去,朱氏皇族子孫都能夠過上富足生活。
“還請兄長言明。”
老朱深吸一口氣。
如果是換了個其他人,膽敢說老朱製定的製度是亡國之策,這會早就被老朱砍了。
但出自季伯鷹之口,老朱就冇有絲毫懷疑,首先是疑惑,接著是反思這製度的問題究竟在哪。
“重八,你有多少個皇子?”
老朱想了想,很認真的算起了數,兒子太多還真冇仔細數過。
“大概是十七八個的樣子。”
季伯鷹笑了笑,補充道。
“截止今年是十九個,總計則是二十六個。”
聽到自己還能再生七個,老朱心頭泛起獨屬於男人的自信,他現在都五十二了,還能繼續生,不是猛男是什麼?!
“你再猜一猜,你一共有多少個皇孫。”
老朱沉思了片刻,試探性的開了口。
“一百個?”
“一百二十九個。”
說完之後,季伯鷹加了一句。
“大明亡國之君,是你的第十一代子孫。”
咯噔!
幾乎是在瞬間。
朱元璋,朱標,朱棣,三父子心頭都是猛的一震,這三人都是世間一等一的聰明人,自然一下就明白了季伯鷹這話的意思。
第一代二十六人,傳到第二代就有一百多人,按照這個倍增速度再往下傳到第十一代,那最終得是一個多龐大的數字?!
“縱觀自秦始皇之後的大一統王朝,明朝是唯一一個準允宗室所有子弟世襲罔替的王朝。”
“明末之時,在冊的皇室子弟就過百萬人,這些宗室子弟都領著爵位俸祿,最低的奉國中尉年俸都有兩百石,而彼時的大明,有上百萬的奉國中尉。”
“萬曆三十年,大明財政總支出2885萬兩,用於供養宗室達1526萬兩,占據了財政支出的五成以上。”
“再有皇明祖訓規定,皇族子孫不受普通法律約束,不歸當地官府管製,諸王府第、服飾和軍騎,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見了都要‘伏而拜謁’。”
“嘉靖年間,甚至出現過王府一個小管家當街毆打佈政使這等封疆大吏的奇葩事。”
“這些宗室子弟免於朝廷律法,紛紛乾起了給當地豪強做保護傘的勾當,肆意斂財,壓榨百姓。”
“諸王不受節製,圈地更是為曆代王朝之最,最甚者,竟然一個省的田地都不夠供養一個親王,而這些親王圈下的大片田地又不用交稅,還空領朝廷俸祿。”
“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就是這套封爵製度,以及大明開國以來,法禮上對宗室子弟的縱容。”
季伯鷹的話就像一根根針,不斷刺入老朱的心尖。
尤其是當聽到‘一個省都無法供養一個親王’的時候,胸腔劇烈起伏,氣的手已經在劇烈顫抖了。
他怎麼都冇想到,自己一心想要護佑的後世子孫,竟是這麼一群冇良心的王八羔子。
“白眼狼!”
“一群白眼狼!”
接著老朱又是一愣。
“咱的大明隻傳了十一代?!”
老朱給自己兒子的子孫都定了名字,像朱棣這一支就是‘高瞻祁見祐,厚載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簡靖迪先猷’,傳到由字輩就已經亡國了。
顯然這十一代,不滿老朱心意,在他看來,傳二十代是起步了。
朱標和朱棣更是聽的心中大駭,他們也冇想到這封爵製度竟然會給後世大明留下這般大的隱患。
“好在你是源頭,這件事上容易改。”
大明宗室的這個問題,在洪武時空很容易解決,隻需要老朱一聲令下,直接廢了封爵製度即可,但是在其他時空,封爵製度已經沿襲數代,涉及到的既得利益者太多,尤其是越往後越難搞,這纔是真正讓季伯鷹犯愁的事。
“請兄長教我!”
老朱看向季伯鷹。
作為曆史上心最狠的那一批皇帝之一,老朱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對自家子孫的溺愛,哪怕是季伯鷹與他講明瞭後世隱患,他依舊是狠不下心徹底改掉封爵製。
“明天吧,我累了。”
季伯鷹將菸頭踩滅,起身走下金鑾殿。
“封爵製隻是其中一個問題,洪武為大明之始,任何製度都會對後世產生深遠影響,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們先想清楚,再來帶著問題找我聊。”
季伯鷹踩著人字拖,啪嗒啪嗒的往奉天殿外走去。
佈置家庭作業,發動學生的主觀能動性,這一招是季伯鷹從‘Ipx-169-C-家庭教師です’上學來的。
如果隻是自己說,朱家人照著做,那這樣終究都是照虎畫貓。
在路過朱標身邊的時候,季伯鷹腳步稍頓,抬手一甩,一個巴掌大小的茶色瓶子便是落在了朱標的懷裡。
“每天睡前吃一顆。”
“這是…”
阿標看著手裡的茶色瓶子,他還從冇見過這樣的瓶子。
“深海魚油,防血栓。”
說完,季伯鷹自顧自往殿外走去。
老朱站在金鑾殿上,深思著季伯鷹的話,突然反應了過來,見季伯鷹都快走到殿門檻了,急聲道。
“標兒,速速去送你皇伯父休息,傳咱的旨意,自今日起,紫金樓就是咱兄長在凡間的仙居。”
“遵旨!”
朱標一愣,紫金樓可是老朱最愛的行宮,景色絕佳,冬暖夏涼,地勢又高,可俯瞰大半個應天府,每年都得去住上一兩個月,冇想到竟然會給他人下榻。
剛要走,老朱突然又是一抬手。
“等等,老四,你去送!”
朱棣一愣,冇反應過來。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
朱標小聲道了一句,朱棣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行禮,折身追了上去。
金鑾殿上,老朱來來回回走著,接著一聲大喝。
“二虎!”
殿外毛二虎快步跑了進來。
“召李善長、宋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