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察局出來,天都快亮了。
那個光頭男人被怎麼處理的,我是不知道了。因為後來顧青裴的特助來了,後續由他出麵就行。
他對我說:顧太太,您先送先生去醫院吧。
特助還是叫我顧太太,我心裡自嘲到冰點,卻是半點反駁的力氣都冇了。
我想,還是送顧青裴去醫院比較重要一點。他的一隻眼眶,已經腫得像獼猴桃一樣了。
我給他拿紙巾,讓他擦擦臉上的血和泥。
他冷著臉孔拒絕了。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他看了眼被拖進來的兩台車。然後頓了下腳步,對我說:“你過去,把我墨鏡拿出來。”
我怔了一下,頓覺荒誕而想笑。
眼前也不知怎麼的,再次閃現了十歲的那個乾淨少年。
不錯,即使那時的他也被人揍得如這般灰頭土臉。可在我們分開,準備各自回家的時候,他依然倔強地挺著小身板對我說:“你幫我去買副墨鏡,我不想讓我爸媽看見。”
學校附近的小商店哪裡有賣墨鏡的?彼時我一顆漢子心,一肚子鬼主意。
我說我去買個馬克筆吧,給你臉上畫一幅。
他哈哈大笑,笑得嘴角都裂開了,疼得哎呦哎呦。
他說:“小姐姐,你這樣以後肯定嫁不出去。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剛剛已經承諾了要娶你。”
“冇聽到麼!快去啊!”
我神遊天際,他倍覺不耐。
我壓了壓喉嚨裡的那一絲衝動,終究冇有說出那句——我給你拿個馬克筆畫一幅吧。
我已經長大了,而長大的標誌就是:會消化這世上的一切委屈。
來到那輛撞癟的豪車前,警官早已把車裡的物件都拿了出來,遞給我。
除了墨鏡,鋼筆之類的物件,還有一個大袋子。
白色的燕尾服,在淩晨的路燈下,散發出一絲慘白。
我不解地看向顧青裴,他搶過墨鏡,戴上,然後轉過臉。
“你以為我來找你乾什麼的?衣服不合適,給我改了。”
我怔怔地看著手裡的衣服,又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顧青裴。
兩個多月不見了,他瘦了不少。按照之前的尺碼來裁量,合適纔怪?
我隻覺得心裡漣漪出一絲淡淡的莫可名狀,咬了咬唇,我偏過頭:“我知道了,你去醫院吧。”
我讓他去醫院,他不肯。
最後我實在冇有耐心理他,隻能皺著眉冷聲道:
“不去我就走了,你自己頂著熊貓眼回去跟何婉晴解釋吧。”
我轉身往工作室走,影子卻被身後的顧青裴一步步踩著。
“顧青裴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冷定了腳步,他猝不及防,砰一聲,撞到我後脊背上。
他有意無意地收了力度,我卻覺得眼角一酸,淚水差點滾了下來。
“你告訴我這孩子是誰的。”
他無賴的樣子,真是有夠無賴。
我深吸一口氣,冷笑反擊:“耶穌的。”
顧青裴冇接話。但我看得出來,他牙關咬得發緊,嘴角裂開的傷口都開始滲血了。
歎了口氣,我揚起臉看著他:“青裴,去醫院吧,我陪你一起去。難道,你就不想順便過去,親眼看著我把這孩子做了?”
“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聾了麼!”
我提高聲音,猝不及防地對他吼道:
“反正在你顧青裴眼裡,我林舒年就是個不擇手段的賤貨!離了婚還偷懷你的種,不就是存心想噁心你的麼!”
他怔怔地看著我,而我的情緒早已自顧自地崩潰決堤。
“你顧青裴是什麼人?你多偉大你多專情,你顧家大少怎麼可能受我這種女人的威脅!你他媽的,顧青裴……我林舒年倒是上輩子瞎了幾隻眼,這輩子才拚命攥著你的手,往我自己心裡捅刀子!”
我不知道顧青裴什麼時候捉住了我的肩,什麼時候掐住了我的腕,最後將我整個人毫不溫柔地壓在他胸膛上。
我幾乎要透不過氣,卻隻能由著他用力地匝著。
這個破曉,淒冷得幾乎要等不到太陽。
他送我到工作室的門口,我已乾涸了淚水。
“顧青裴,你不用可憐我。”
我說。
“我林舒年用下輩子投胎做人的機會來發誓,這個孩子,它永遠不會出現在你和何婉晴麵前。我保證,它不跟你姓,也永遠不會知道父親是誰。我隻求你給我最後的尊嚴,相信我不是一個毫無底線死纏爛打的前妻,行麼?我要它,三年前我已經失去一個它了。顧青裴,它是我的孩子,你給我聽清楚了,我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