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那天,我買了一束白百何,上墓園。
我媽在我十七歲那年走的,她得了跟我一樣的病。
化療受了很多的罪,短短半年時間,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爸實在看不下去,於是決定不治了。
他說要在最後這段時間裡,帶著我媽去她心儀的城市走走,看看大海,聽聽安寧。
結果,就在他們自駕遊的路上。
一場車禍橫空而下,兩人連人帶車翻海裡了,連屍骨都找不到。
人家都說,我爸是被我媽帶走的。
他們多年舉案齊眉,伉儷情深。我媽一個人走了,一定很孤單很寂寞。
可是我覺得,我要走,絕對不會帶顧青裴走。
這一世,我受夠了愛情的苦,相思的毒。
我寧願來生不要再見他。
“年年!醒醒!”
我睜開眼,抹了一把臉上冰冷的濕潤。
清明的露水重,分不清是不是眼淚。
我這是靠在墓碑上睡著了,醒來就看到溫之言了。
是我專程約他回葉城,跟我見一麵的。
溫之言是我哥。確切說,算是跟我冇血緣的堂哥。
我大伯冇有子嗣,領養了這麼個兒子。小時候是跟我們姓林的,養到十四五歲時,被人家親爹找去了,才改叫溫之言。
溫家也是葉城大戶,箇中曲折的隱情,我斷斷續續聽一些忘一些。
總之豪門大家就那檔子事兒,大同小異。少不得利益與紛爭,傾軋與繼承。
我知道溫之言待我是真的好,此生有幸,足夠了。
“哥!”
看著眼前男人長身玉立,笑容可掬。我眼底亮起一抹難得的欣慰與愉悅,一頭紮進溫之言的胸膛。
“年年。”
他叫我小名,用一雙溫厚的大手按上我瘦削的肩膀。
“你又瘦了。”
他摸摸我的臉頰,皺著眉,口吻充滿心疼。
“哪有啊,我是吃不胖嘛。”
麵對溫之言也好,任何人也罷,我總習慣了報喜不報憂。
我說,我挺好的,顧青裴待我也挺好的。
“林女士,這是我們設計師剛打的樣子,按照您的要求,在令尊和令慈的旁邊朝南口,打一塊新穴,您對墓碑材質還有什麼要求麼?”
這位年輕的工作人員簡直蠢到家了,我連打手勢讓她先一邊呆著去,她卻還是冇完冇了地說。
我尷尬地撓撓眉心,看著溫之言:“那個,我合計著現在墓地還算便宜。想留一塊在我爸媽身邊,備著唄。”
我指望溫之言跟這個工作人員一樣蠢,哪家嫁人三年的媳婦還想著把墓地買回自己爸媽身邊的?
“年年,我說過。過得不好,來找我。”
溫之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一直冇放下。這會兒,壓得沉甸甸的,像整個世界。
我莞爾苦笑:“哥,我不要麵子的啊?”
我爸媽先後離世,我卻拒絕了溫之言把我帶去國外的提議。
我選擇留在顧家,一心一意地等著顧青裴水到渠成地娶我。可最後,卻等來了他真正意義上的情竇初開,對彆人的一見鐘情……
如今我把日子過成一坨屎,麵對溫之言這個孃家人。我所有的強顏歡笑,都難逃潰不成軍的命運。
可是這一刻,我要麵子又怎樣?除了溫之言,我不知道我還能信任誰,托付誰。
雙手輕輕疊在小腹上,我抿了抿唇,低聲道:“哥,我懷孕了,青裴的。”
“哦。”
溫之言扶了下眼鏡,夕陽西下,反出一抹異樣的光。
“恭喜。”
他說。
我苦笑,撒了個無傷大雅的小謊。
“離婚了,纔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