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昱的五指,就這樣被剁掉了。
堂堂七尺男兒,滾在地上縮成一團,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老夫人又氣又傷心,直接厥過去了。
手臂失力的同時,從婆子背上滾下來,又給疼醒了。
場麵一度十分嘈雜,哭喊聲、吸氣聲、咒罵聲,混亂不堪。
衛知韞立在簷下,笑看這一場混亂。
“寧王殿下到——”
外間忽然傳來一聲通稟。
喧鬨的角門處,瞬間安靜下來。
尤其是孟家人,他們麵麵相覷,完全不知寧王殿下怎會到孟府來。
寧王殿下自出生起,便被皇帝親自養在身邊,三歲那年就被封為寧王,是本朝封王年齡最小的皇子。
母親更是冠寵後宮二十多年的昭貴妃,
外人多聞此人囂張紈絝,但凡他所到之處,人皆戰戰兢兢。
“母親,寧王殿下何故來我們家?”孟昱慘白著臉,疼到渾身顫抖。
“莫非因為三年前,父親與珩弟治水失利,他來問罪了?”
老夫人尚存一絲理智:“三年前,皇帝已經問過孟府罪責!如今三年過去,孟府冇有犯下任何過錯,寧王殿下斷然冇有前來問責的道理。”
何氏猜測道:“會不會衛氏平日行事,亂了我朝女子之風?皇家早已看不下去?
“加之近日衛氏又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傳出去後,寧王殿下特意前來替我孟府收拾這等毒婦?”
老夫人和孟昱都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便覺得何氏所言,甚是有理。
“一定是了,定是如此!”老夫人不住地說道。
恰逢此時,天空一聲悶雷滾過,方纔還晴朗的天空,霎時被烏雲籠罩,顯示一場陣雨即將來臨。
老夫人越發興奮:“大家瞧見冇有,定是上天也瞧不下去衛氏所為,特意派了寧王殿下來收拾她!”
月見緊張不已:“夫人,寧王殿下怎麼來了?”
衛知韞瞧了月見一眼,也不怪乎月見如此緊張。
她大哥是太子伴讀,從小進宮,與寧王殿下便也成了朋友。
寧王殿下與太子小時候經常到衛府去玩,當時大家年齡小,男女都在一起玩,冇有男女大防。
至今她也不記得,自己與寧王殿下是如何產生矛盾的。
總之每次她與寧王殿下見麵,都是水火不容。
說來奇怪,她從小乖順,很得長輩疼愛,但每次遇見寧王,總要被他氣得跳腳,乖順全無。
就說四年前,寧王殿下作了一幅桃花圖,為此在桃林裡餵了小半個月的蚊子,
而她卻因為寧王殿下嘲諷她一句“看上孟珩?她眼睛瞎得厲害!”便去將寧王殿下所做的畫直接搶過來!
而那幅畫,據說他是為慶賀昭貴妃生辰所作,十分用心。
所用的筆墨紙硯,都是各地蒐羅而來,世間罕有。
衛知韞搶了之後,倒也冇做什麼,隻是扔在自己閨房的角落裡。
重生回來之後,她便悄悄命人回府,去把那幅畫給自己找來,如今已經放在她的非雲閣中。
記得她搶了畫作之後,寧王幾次來找她要畫作,皆被她拒絕。
許是她從小與寧王不對付的緣故,寧王也不曾用身份壓她,她便忽略了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
竟對他說:“寧王若想把畫作拿回去,隻需說一句‘孟珩乃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好男兒’,我便把畫作給你!”
最終寧王寧可不要那畫作,也不肯說那句話。
那幅畫便在她的閨房角落裡落灰了。
“寧王殿下到——”
又是一聲唱喝。
眾人循聲看去,寧王殿下到了。
他身著白色雲紋錦袍,一條暗綠色寬腰帶係在腰間,長髮以玉冠束起,貴氣逼人。
一身的華貴氣派,卻無法掩蓋他那張冠絕天下的臉,每一處都長得恰到好處,彷彿天上下來的謫仙,星華璀璨也不及他。
他身後隻跟了個小廝。
“寧王殿下救命啊!”老夫人立即呼天搶地。
“孟家家門不幸,娶了衛氏這等毒婦進來,她虐待婆母、欺辱長嫂,還命人剁了她大哥的五指,求寧王殿下為民婦主持公道!”
何氏與孟昱,立即跪地,跟著哭訴。
寧王的視線,緩緩落到衛知韞身上,蹙了蹙眉頭。
老夫人嗬斥:“大膽衛氏,見了寧王殿下,還不趕快跪下行禮!”
衛知韞彎腰下跪,給寧王行禮:“參見寧王殿下。”
雷聲陣陣,一陣狂風掃過來,吹得樹枝劇烈搖晃,嘩嘩作響,天空瞬間黑暗,仿若黑夜提前到來。
老夫人等見衛知韞乖乖行禮,都十分興奮。
真是老天開眼,有個大人物來為他們撐腰、為他們報仇了。
寧王殿下問:“爾等想讓本王如何為你們主持公道?”
衛知韞垂眸跪著,安安靜靜。
老夫人恨不得就地將她處死。
便急急道:“虐待婆母,非兒媳所為。欺辱長嫂、剁掉大哥手指,非人所為。樁樁件件,都足以將衛氏判處絞刑!”
寧王殿下嗤了聲,那聲調如雪一般清冷,帶著不可掩飾的嘲諷。
何氏立即道:“稟寧王殿下,婆母所言句句屬實,請寧王殿下為我們做主啊。”
孟昱舉起自己的右手:“草民的手指是方纔剁下來的,如今還在流血,請殿下明鑒。”
寧王冷笑道:“本王方纔在門外,恰好看見一夥子放貸的人走了。昱大爺嗜賭成性,家中又拿不出錢財還債,被人剁了手指,不是應該的?竟誣陷自己的弟媳?”
孟昱渾身哆嗦了一下,臉色嚇得慘白。
老夫人道:“家裡並非冇有錢財,是衛氏不肯將錢財拿出……”
寧王截斷她的話:“你們孟府上下都不用穿衣吃飯了?把所有銀子拿去填補一個賭徒的債務?”
老夫人怔了怔,心知再說此事無用,便轉到其他事情上。
“便是這件事衛氏無錯。可她虐待婆母、欺辱長嫂,為我大啟朝律例所不容!”
寧王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無瑕的臉上彷彿覆蓋了一層冷霜。
“本王來你府上,不是來為你斷家務事的。”
老夫人愣住。
不是來為他們主持公道的?
那是來乾什麼的?
“若你冤屈,去報官即可,需要本王給你們指向去官府的路麼?”
如霜雪般冰冷的話語說出,老夫人等嚇得立即跪趴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