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呢?”衛知韞微笑應著,從手邊匣子裡拿出玉簪,遞給姚嬤嬤。
“嬤嬤天不亮就過來,實在辛苦,這個玉簪不成敬意,是我一點小小心意,還請嬤嬤收下。”
姚嬤嬤觸摸到那玉簪,就知是好東西,心頭很是喜歡,假意推脫片刻便收下了。
她走後,衛知韞臉上笑容儘失。
月見氣紅了眼:“夫人,那玉簪是昨日大公子才托人送來的,您怎地給了姚嬤嬤?那老傢夥太過囂張,完全冇將您放在眼裡……”
“母親暫時還受祖母管製,此時若得罪了嬤嬤,嬤嬤回去告知祖母,不知母親還會遭受怎樣的磋磨……”
衛知韞的眼神冷了下來。
“況且,那玉簪她也無福消受。
“月見,準備馬車,我們回衛府!”
回去,為母親撐腰;
為自己昔日的選擇,承擔責任。
亦為更大的權利籌謀,赴寧王還畫之約。
……
天氣放晴,雨後的世界如同水洗過一樣。
衛知韞於巳時一刻抵達衛府。
衛家祖輩出過好幾個讀書人,衛知韞的祖父,是當朝皇帝的老師,也是當朝太傅。
而她父親,如今已官至禮部尚書,家中有不少良田,文化底蘊更是深厚。
衛知韞一抬頭,便看見那氣派的木雕門楣。
她從小在這裡長大。
卻到死時,都不能回來看一眼。
進了衛府大門,便看見許多仆人在準備荷花宴,衛知韞徑直往母親的院子走去,卻發現母親根本不在院中。
她叫住一個丫鬟,問:“我母親呢?”
“今日是荷花宴,大夫人天不亮就起來了,許是到前院忙碌去了吧?”
不大確定的口吻。
衛知韞眉頭皺起。
方纔她就是從前院過來的,卻根本不見母親的身影。
月見安慰道:“夫人為何如此憂心?那丫鬟說的也不是冇有道理,大夫人是一府主母,府中舉辦荷花宴,大夫人在前院忙碌也是有的。”
若母親隻是忙碌荷花宴的事兒,前世就不會受儘羞辱,終年鬱鬱寡歡。
衛知韞無法與她解釋前世的事,隻是帶著人,急切地尋找母親。
……
而她的母親沈氏,此時正在後廚裡,與廚娘們一處做事兒。
二夫人範芸芸,一身華麗衣裙,站在門口處,嫌惡地朝裡麵喊:
“大嫂,不是我催你,是這天氣過於炎熱,得早點將荷花膏弄好,放到冰窖裡涼卻,各家夫人小姐來了,纔可吃上一碗解暑氣,你這般慢,幾時才能好?”
製作荷花膏,第一步便是燒火,將糯米粉熬成糊狀。
今日客人多,要做的荷花膏便也多,如此一來,需要耗費許多時間。
沈氏早起便忙了許多事,半個時辰前,範芸芸才叫她準備荷花膏,如今水才堪堪沸騰。
“我會儘快的。”沈氏抹掉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將糯米粉倒入鍋中。
她甚少下廚,動作生疏,加上著急,被鍋裡的熱氣一衝,便往後縮去,糯米粉灑了大半在外頭。
“大嫂!你怎麼弄的?”範芸芸一下子闖了進來,指著沈氏便開始數落:
“母親要我主持荷花宴,叫大嫂協助我,大嫂心裡不痛快是不是?我叫你做點荷花膏,你便將糯米粉都灑了出來!你存心叫母親以為我不會辦事?”
沈氏著急解釋:“不是的,弟妹,我隻是……”
“母親錯以為我不會辦事,冇什麼要緊,此事我也不與大嫂計較。”範芸芸截斷她的話。
“隻是天氣炎熱,等會兒客人們來了,連一碗冰涼的荷花膏都吃不上,旁人豈不是要以為我們衛府故意怠慢客人?大嫂這是存心叫我們衛府丟臉的?”
沈萱滿心愧疚:“我不是……”
“廚房的媽媽們都瞧見了,大嫂還說不是?我看大嫂是完全不將衛府顏麵放在眼裡了,否則怎會教出那等不守婦道的女兒!”
對方提及自己的女兒,沈氏頓時臉色煞白,一時間忘記了說話。
而範芸芸一邊說話,一邊拿著大勺子,在滾燙的水裡撥來撥去,假裝撥灑落的糯米粉,實際上卻是想趁人不注意,往沈氏身上潑滾燙的水。
她眼底隱隱有狠戾且興奮的光芒。
她雖是衛府二夫人,但自從她嫁入衛府開始,便始終矮沈氏一頭。
隻因沈氏底下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京都裡出名的貴子貴女。
過去二十多年,沈氏過著夫君疼愛,婆婆護著的好日子,而她這個二房的媳婦兒,處處被沈氏壓著。
她心裡全是怨氣與恨意!
終於,衛知韞那賤丫頭,下嫁衛府。
當了寡婦後,還日日外出,她終於逮到機會,叫所有人都認定,是她這個大嫂教女無方,才丟儘衛府顏麵!
婆婆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這次荷花宴,更是叫她主持!
沈氏隻能是個協助幫襯的人,她想讓沈氏搬東西,便叫沈氏搬東西。
想叫沈氏下廚,沈氏便隻能乖乖下廚,與身份低賤的廚娘們,共處一室。
而現在,她要在這美貌大嫂身上留下疤痕!
想必到時候,大伯哥也不會再寵愛一個滿身傷痕的女人。
這一大勺滾燙的水下去,她不僅要解多年來一直屈居於沈氏之下的憤怒,更要叫沈氏此生再無翻身的餘地!
“父親!”
門口處忽然傳來驚呼聲,是衛知韞的聲音。
“父親怎會到廚房裡來?”
什麼?
大伯哥來了?
範芸芸驚嚇過度,動作全都頓住了。
衛知韞趁這個機會,快步過來,抓住範芸芸的手腕。
冷聲道:“嬸孃可要小心,這水滾燙,澆我母親身上就不好了,旁人會以為嬸孃心胸狹窄,故意燙傷我母親!”
“怎麼會?”範芸芸心虛過度,訕笑著:“大嫂不小心將糯米粉灑出來,我在收拾而已。”
她不著痕跡地將燙水倒回去。
“嬸孃能乾,是衛府的福氣。”
衛知韞聲音好聽,語氣誠懇,聽來就好像在真心誇讚。
範芸芸假意謙虛:“你祖母叫我掌管衛府,自然是要多操勞些。說來也是你母親許多事做不來,纔給了我這個機會。”
衛知韞道:“是啊,我母親出生貴族世家,從小隻知琴棋書畫,十指不沾陽春水,廚房的活兒委實做不來。我這便帶母親走了,嬸孃多擔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