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詢忙打了個激靈,身子抖了抖,閉著眼像是十分害怕的模樣,道:“詢兒記住了,求娘娘不要把我送回到那貧瘠的菩提山去,詢兒都聽您的。”
胡側妃看著他的反應十分滿意,這才拍了拍手中並不存在的灰塵,道:“好了,我也累了,就先回去了,詢兒不必相送。”
柳詢低著頭恭順的道了聲:“是”
直到胡側妃遠走,柳詢才站直了身板,臉上的神色也不複方才的怯懦,而是凝聲道:“想要在我的院子裡做手腳,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故技重施,你以為我還是當初的柳詢嗎?總有一日,我會替我母親討回公道!”
這時,方纔被指派去泡茶的果子才姍姍來遲,見院子中隻有柳詢一人,疑惑道:“側妃娘娘不喝茶了嗎?怎麼就走了?”
柳詢笑了笑,道:“放下吧,一會兒我們該去鶴鳴院喝茶了。”
鶴鳴院?那不是王爺辦公的地方嗎,公子為何這麼說?
還未等果子問出口,果然見王爺身邊的小廝前來相請,說王爺在鶴鳴院要見大公子。
果子驚得張大了嘴巴,他的主子果然厲害,竟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柳詢敲了敲他的頭,道:“我去去就回,你也不必跟著了,將屋子中的那些油漆桶子搬出去吧。”
果子應了聲,就去乾活了。
柳詢隨那小廝到了鶴鳴院,敲了門進到書房,見勖王正坐在案前處理政務,行了禮道:“孩兒拜見父王。”
勖王擺擺手,道:“不必多禮,你且去那邊坐著,我一會兒就好。”
柳詢這才起身,尋了個蒲團規規矩矩的坐著,也不說話。心中卻在暗自猜測什麼事能讓胡側妃親自出手敲打自己,看來此事對胡側妃很重要,還和自己有關?
直到勖王處理完最後一本冊子,才轉過頭對柳詢道:“今日胡側妃對本王提起立世子之事,對此你又什麼看法?”
原來是這事,胡側妃也太小看他柳詢了,他已經幾度被送去菩提山養病了,掩藏了這麼久可不是為了被這種小事揭穿的,難道他在意的僅僅是這世子之位?
柳詢道:“此事孩兒相信父王自有定奪,若一定要孩兒說的話,那便立弟弟柳覓吧。”
勖王驚了驚,道:“你認為該立柳覓?難道你一點也不想做這個世子?”
柳詢道:“做世子又不好,處處要謹記不能丟了勖王府的臉麵,孩兒自知自己膽小,實在不敢擔此重任,父王還是讓弟弟來吧,弟弟文武雙全自是在合適不過了。”
竟是為了這個理由,勖王當即生氣道:“混賬東西,俗話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你已經身為勖王府的嫡子了竟然如此消極怠慢,你說說你能做什麼?”
柳詢小聲嘟喃道:“我就是什麼也不想做,隻求安身立命便好。”
勖王聽了這話,忍不住將手邊的硯台砸了過來,恨鐵不成鋼道:“想我堂堂勖王好歹也是上過戰場的,怎麼就有你這麼個膽小如鼠的兒子,你這簡直是丟我的臉!”
柳詢縮了縮脖子,道:“是父王要問我話的,我隻是實話實說……”
勖王噎了噎,對柳詢的邏輯簡直無語,瞪著個大眼道:“好男兒誌在四方,你這……讓我說你什麼好?”
柳詢見勖王真的生氣了,低著頭也不敢再回答他的話,杵在那一動不動。
勖王生氣的用手托著額頭,看著和自己妻子有些相似的柳詢,深呼吸了好半晌才穩定了思緒。道:“好,你不想做世子便罷,那就讓覓兒來吧,可太後對你給予厚望,父王總不能讓她覺得我苛待了你,如此,我便送你些金銀財寶好了。”
還未等柳詢說什麼,勖王又自顧道:“對了,在賜你美女十個。就這麼定了,這下太後應該不會說什麼了。”
“什麼,美女?”柳詢驚得差點從蒲團上摔了下來,道:“不要啊父王,我要那麼多美女作甚?”
這父王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真給了他這麼多女子讓他如何安置,而後哪還有時間和空間實現自己的抱負?這活兒可是萬萬不能接的,柳詢有些頭大,這該怎麼推脫?
勖王卻是大手一揮,道:“你看你,都二十有一了,身邊卻連個伺候的人都冇有,既然你不想做世子,父王也不勉強你,那你就在家中安心傳宗接代好了。”
柳詢簡直無語至極,卻不得不裝作十分惶恐的樣子,爬到勖王身旁抓著他的衣襟道:“多謝父王抬愛,可詢兒真不想要什麼美女,聽說長安城的女子各個彪悍,詢兒不敢要啊,柳覓弟弟也還未娶親呢,你把美女都送給他吧。”
勖王瞪大了眼,方纔才壓製的怒氣又不自覺的湧了出來,氣呼呼道:“你給我起來!堂堂勖王嫡子,竟是這幅樣子,成何體統!”
柳詢卻是拉著勖王的衣襟十分害怕道:“父王收回成命孩兒便起來,孩兒自知福薄,有病在身,不敢耽誤人家姑娘,也不想被姑娘束縛,那什麼美女的,要不父王還是留著自己享用吧?”
勖王簡直要被柳詢的這番言論氣吐血,他忍不住踹了柳詢一腳,從牙縫中擠出聲音道:“柳詢!你姓柳,彆辜負了這天家的姓氏!”
柳詢怯怯道:“父王可是答應孩兒了?”
勖王忍不住吼道:“好了好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隨便你好了!”
柳詢這才放開了抱著勖王大腿的手,伏地道:“是,兒子多謝父王成全。”
勖王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氣呼呼的一甩袖道:“給我滾!再看你我怕真會忍不住打你。”
柳詢害怕的縮了縮脖子,退出了鶴鳴院。
鶴鳴院的動靜被人報告給了胡側妃,彼時的胡側妃正和女兒柳月楹還有侄女胡敏淑在一起喝茶,聽了這話也隻是勾了勾唇,輕蔑道:“看來這柳詢在那菩提山是受夠了苦楚,現下都被嚇得膽小如鼠了,還真是朽木難雕。”
柳月楹得意道:“是啊,想不到所謂的勖王嫡子竟是這麼一種貨色,我看母親也不用在他身上費神了,現下世子之位塵埃落定,諒他那懦弱的樣子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胡敏淑卻是皺了皺眉,想著自己那日撞到的那位那樣清雅俊逸的公子啊,竟然是這幅不堪的樣子嗎?那真是可惜了。
胡側妃高深的笑了笑,道:“楹兒,人不能端看錶麵,許是那柳詢心思深沉為了避人耳目故意如此呢?我們且先看著。”
胡敏淑道:“不能吧?我看他必定是在外頭受了打擊吃了許多苦,現下好不容易回到王府了隻想安生度日罷了,現在連世子之位都能如此輕易的拱手讓出,姑姑莫不是想多了?”
柳月楹嬌笑道:“管他之真的還是假的,有我母親在他還能翻了天不成?這王府後院都是母親做主,我看他也不敢怎麼樣。”
雖是驕縱無理的話,胡側妃卻冇覺得有絲毫的不妥,她在王府掌持中饋數年,早就位同正妃,就這麼個才從山裡接出來的懦弱公子,她還真不放在眼中。
所以這會兒,後院的幾個女子正沉浸在確定了世子之位的喜悅中,暗自恭維慶賀呢。
第二日,勖王果然寫了摺子請封柳覓為勖王府的世子,訊息一經傳出,果子最先耐不住,憤憤道:“明明公子纔是勖王府的嫡長子,要立世子也該是公子纔對,為何偏偏讓二公子撿了個便宜,王爺也太糊塗了。”
柳詢對這樣的結果恍若渾然不在意,不過是個虛名罷了,他想要的話,唾手可得,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相信勖王再糊塗也不會任由胡側妃胡作非為的,就憑他當初那句:“你現在還不是胡側妃的對手,切莫動她。”
他相信,昨日那一幕隻是勖王為了演給胡青兒看的,自己不過是順順推舟也正好背了這個鍋而已,彆看勖王一副武將的模樣,卻是個胸中有溝壑的,當初若非胡家相逼又有皇上指婚,胡青兒又甘願做側妃,他必定是有法子解決的。
隻是……柳詢的眼中一暗,胡青兒是父王迫於壓力被抬進的勖王府,可一步錯步步錯,他的母妃,終究是在這個女人的手下香消玉殞,還造成了另一個他住進自己身體裡的局麵,此仇不得不報。
柳詢輕聲道:“果子,你可知大戰之時最忌諱什麼?”
這不是在說柳覓被立為世子之事嗎?怎麼無端扯上打戰?果子雖疑惑,卻還是答道:“果子不識字,不知道公子所言是指什麼,不過我想,打戰嘛,當然要有個最高明的主帥了。”
柳詢目眺遠方,把玩著手中的琉璃盞,聲音幽幽道:“不錯,除了高明的主帥,戰前還忌諱狂妄自大,正所謂驕兵必敗。等著吧,這將是她們最驕傲的時刻,也是她們走向墮落的第一步!”
次日,太後又派了人前來宣召,讓柳詢進宮去。
莫約是柳覓被立為勖王府世子的事讓太後知道了,聽說太後十分不高興,還未柳詢打抱不平了好一陣。可這請封的摺子畢竟是勖王親筆所寫,又是皇上親自確認頒發,豈可朝令夕改?
柳詢知道了十分感動,再三感謝太後的關愛,並表示自己確實不適合做這世子,太後這才作罷。